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涼生,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② | 上頁 下頁
八五


  這時,我才知道,自己恍惚了。恍惚著向著那些微微帶著溫度的燈光走去了。

  薑生,你怎麼會在這裡?陸文雋從車子裡下來,看著失魂落魄、神情憔悴的我,焦躁的問。

  哦?這是誰的聲音?

  我怎麼辨別不出來了?我的腦袋裡只有醫院裡醫生的話。

  ……他很嚴肅的對我說,姜小姐,你可要考慮好了。作為RH陰性血的你,如果失去這個孩子的話,以後就可能再也不會做媽媽了。

  ……RH陰性血流掉孩子的話,以後將會發生溶血性不孕的。所以,我希望你留下這個孩子。這是上天賜給你們這種血型的人獨一無二的孩子。

  ……我希望你能慎重考慮,慎重慎重再慎重的考慮。而且,如果你沒有合適的原因的話,我不想讓這裡葬送了你一生的幸福。

  ……你問過你的先生嗎?你徵求過他的意見嗎?你如果擅自來做這個主張的話,我想,這會給你身邊的人造成極大的傷害的……

  最後我是如何說服了醫生的呢?

  ……我說,我最親愛的哥哥,他患上了髓性血癌了,他是RH陰性B型血,是罕見的熊貓血,十萬分之一的人,才擁有這樣的血型,而我是他唯一的親人,最有可能擁有他可以配型的骨髓……我愛這個孩子……可是,我不能看著我的哥哥眼睜睜的從我身邊消失……

  就這樣,一切都成了萬劫不復。

  陸文雋被我空洞的眼神嚇壞了,他皺著眉頭,將我抱上車,車輕輕的開動起來,他說,薑生,這些天我出差在外,不在你身邊,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才知道,自己已經在車上了。

  我沖他傻傻的笑了笑,眼前,面對著我的心理醫生,面對著我最信任的男子,我還有什麼不能傾訴?已經背負了太多的壓抑,我痛苦得幾乎崩潰。我緊緊地看著他,喃喃的說,我的孩子沒有了,我將它殺死了。

  車重重的刹住,人重重的前傾。

  陸文雋回頭,說,你說什麼!薑生!你再說一遍!

  我的眼淚瘋狂的奔流了出來,我幾乎發瘋一樣的嘶,像一頭受傷了的小獸,我說,是的!是的!我殺死了我肚子的孩子!可是,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否則的話,我無法救我哥哥的。說到這裡,我嚎啕大哭,我說,你知道的,我不能失去他的!不能失去他的!

  陸文雋艱難的轉頭,問我,說,薑生,你是說……你……懷孕了……

  我說,是的,我很無恥,我懷孕了。

  陸文雋的臉色變得異常蒼白,車窗外的霓虹燈安靜的閃爍著,閃爍著的,還有他眼中明明滅滅的如同淚光一樣的液體。

  他輕輕地將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試圖平息我激動的情緒。

  但是,很顯然,他的情緒也驟然的激動了起來,他說,我真該死!我真該死!我怎麼會告訴你這個消息!我怎麼會告訴你涼生的病情!我該死!

  我傻傻的看著陸文雋莫名其妙的反應,心想,你該死什麼?又不是你懷孕了,你殺掉了孩子。你跟著崩潰什麼?莫名其妙嘛。

  那一天,陸文雋的車一直停在路邊,很久很久。他那如春風一樣的眼神,變得茫然失神起來。

  我不知是如何從他的車上下來的,也不知是如何晃蕩回家的。總是感覺,眼前有一個小孩子,在對著我咯咯的笑;一會兒又撕心裂肺的哭。

  我方佛還看到了程天佑,他低著頭,正在很專心的釘一張嬰兒床,然後,他輕輕的哼著自己粗製濫造的歌——小薑生,在竹籃裡睡著了。在竹籃裡睡著了的小薑生,不要哭,不要鬧,不要吵醒了大薑生……

  天佑。

  小薑生再也不會哭。

  再也不會鬧。

  再也不會吵醒了大薑生。

  45.哦,我知道了,准是肚子裡的小寶寶不聽話了。讓你受苦了,薑生。

  我蒼白著臉色回到小魚山,開門的時候,冬菇正好叼著一條魚跳出來,在我面前炫耀。

  我苦笑,難道神奇的冬菇會開冰箱了嗎?

  這時,我才嗅到,屋子裡飄著一股濃濃的肉香。但是這種感覺,卻讓我眩暈,讓我莫名其妙的幹嘔。

  程天佑聽到開門的聲息,便匆匆探頭,略略心疼的埋怨我,薑生,你去哪裡了?這麼晚才回來?我給你打了好久的電話,你都不接。又不是小孩子了,都要當媽媽的人了,還這麼貪玩!

  天佑說,都要當媽媽的人了,還這麼貪玩。

  他說這話的時候,他眼底藏著無限的溫柔和寵溺。但是正是這種眼神,卻讓我感覺,自己無從逃脫,無從躲藏!排山倒海一樣的痛苦糾結在我的胃裡。我臉色變得蒼白,整個人都飄忽了起來。

  天佑匆匆下樓,慌忙的扶著我,說,姜生,薑生,你沒事吧?不要嚇唬我啊。

  半天,我才放佛清醒過來。我喃喃的說,你,怎麼會在這裡?

  程天佑飛快地眨了一下眼睛,說,我?哦,我怕你擔心我會別的女劫匪給入室□了,所以,為了你不擔心,我就跑過來了。

  忽然,他看了我一眼說,薑生,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壞啊?

  我搖了搖頭,說,沒,沒什麼。

  天佑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說,哦,我知道了,准是肚子裡的小寶寶不聽話了。讓你受苦了,薑生。

  說完,他就輕輕的將我擁進懷裡,緊緊抱著,不出聲息。但是,我卻能聽到他喉嚨裡急急的喘息,他像個做錯事了的孩子一樣,對我說,對不起,薑生,讓你受苦了。

  他孩子一樣的話語,讓我的眼淚無聲落下,滴在他的手臂上。

  他微微的一愣,將我掰過來,說,薑生,你有事情?你一定是有事情的,告訴我,我替你分擔。

  我不作聲,只是咬緊了牙齒狠狠的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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