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錯(4)_張塵舞_

四

　　2

　　王浩走後，我在學校裡唯一的樂趣沒有了。其他同學在班長梅庭的帶頭下排斥我，讓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於是我對學校失去了興趣。我開始經常找藉口不去學校，下雨不去、下雪不去、颳風不去、出太陽不去……總之就是不肯去學校，爸爸媽媽本來也沒有指望我能學多少東西，只要我不在家裡悶著闖禍他們就高興得跟什麼似的。

　　不去學校的時候，我就遠遠地跟在阿千他們的後面羡慕地望著他們玩耍。阿千是他們中的頭頭，我知道了那個皮膚黑黑的女孩叫宋小二。知道她們的大名，我對我父母真是太滿意了，真是感謝他們為我取了這麼一個上得檯面的名字。

　　令我很沮喪的是，阿千一直不肯讓我融入他們的圈子裡，每次我一出現的時候她就很有領袖氣度地一揮手說："吹牛的傢伙來了，我們走！"然後眾人在她的帶領下立刻消失在我的面前。極度寂寞的我，漸漸地學會了自娛自樂。比如蹲在廁所裡，拿著小棍弄死一隻蛆，然後看著螞蟻搬運，等螞蟻把它搬了很遠的時候我用小棍輕輕一拖，那只蛆又回來了，然後螞蟻再來搬運……如此重複，我可以在廁所裡蹲上幾個小時，直到後來被媽媽發現，她擰著我的耳朵說："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小孩？真沒出息啊！"

　　後來，阿千最終接受了我，並且和我成為好朋友是因為--我救了她的命！

　　我們大院後面有一條河，這條河不寬，卻有一個很氣勢的名號，人稱十裡長河。每天傍晚的時候，大院裡的孩子們都抱著游泳圈在大人的帶領下去河裡游泳。我也哀求父母給我買了一個游泳圈加入他們。阿千和宋小二她們也都在河裡游泳，但阿千從來都不理我，宋小二聽從她的話也不肯理我。

　　直到那天傍晚，我們一幫孩子在河裡玩耍，因為大家都有游泳圈，大人們很放心地沒有陪同我們。阿千趴在游泳圈裡往前越遊越遠，我一直跟在阿千的屁股後面討好地想要跟她說句話。可她看都不看我，讓我一點辦法都沒有。突然，阿千那瘦小的身體一下沒趴住，居然從游泳圈中掉了下去，立刻不見了蹤影，宋小二她們遠在岸邊根本就沒人發現。我驚愕地望著水面，大叫："不好了，阿千從游泳圈裡掉下去了！"

　　這時候，我看見水面上冒著氣泡，一絲黑色的頭髮若隱若現。於是我伸手一把抓住那團黑色使勁地向上拽，阿千的頭立刻被我拽出了水面，她已經淹得直翻白眼了。我叫道："快抱住我的游泳圈！"她死死抱住我的游泳圈，好半天才驚魂未定地哭起來，這個時候，不遠處正在清理菜園的大人們已經聞聲跑下河裡，把我們拖上了水面。

　　這天晚上，阿千的父母帶著幾盒禮品來到我家登門感謝。晚飯後，阿千也破天荒地帶著宋小二她們來到我家找我玩。我們的友誼就這樣開始了，尤其是後來我們瞭解到原來我們是如此的臭味相投，更加的惺惺相惜起來。

　　跟阿千一對比，我才發現，原來我真的是乖孩子。

　　阿千全名叫王千，當我問起她為什麼叫這個名字的時候，她自豪地告訴我說："因為我出生的時候，我奶奶給了一千塊錢的紅包，所以我爸爸媽媽就叫我阿千啦！你知道嗎？那時候一千塊錢，簡直不得了啊！那個多啊！我跟你說啊，那個時候啊，好多人家連十塊錢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呢，更別說一千塊了！我奶奶……"她開始滔滔不絕地對著我吹起牛來，我一句都沒聽進耳朵裡，心裡胡思亂想：假如當時她奶奶包給了她一萬塊的話，那她現在不就叫王萬？包了一塊呢？王一塊？一毛呢？王一毛？想到這裡，我開心地笑了。

　　阿千比我小一歲，這個時候她還沒有讀書，整天帶著一幫小孩到處幹壞事。她奶奶是個教師，為了把她圈在家裡，於是開始教她認字算術，結果，教了整整三天，教會一個1+1=2，好不容易學會了，一轉身她又忘記了。於是她奶奶又用了三天教會她一個"大"字，結果依然是一轉身忘記了。她的奶奶在無數次的"三天實驗"中絕望了。

　　說起來也奇怪，阿千在學習方面不行，可是其他方面的天賦卻是無人能比的。比如吵架，每當有人欺負我的時候，我只要大叫一聲："阿千快過來幫我。"她立馬跳了出來一口氣罵出N個不重複的髒話，把人家祖宗八代罵了個遍都不帶換氣，我那個佩服啊！真是五體投地！

　　宋小二對自己的名字沒有阿千對自己名字的那種自豪，她在家排行老二，她爸爸媽媽重男輕女，不生兒子不甘休。姐姐出生的時候，因為是第一個孩子，比較重視，他父母想了三天給起了個名字"宋靜"。第二個孩子，也就是宋小二出生的時候，父母一看又是女孩，失望之餘沒有心情給她起名字，一直叫她"二子"，後來就變成了宋小二。她的父母為了壯大中國人口拼命地努力，這樣，她終於有了個弟弟。我們到她家玩的時候，她爸爸對我們說："我家小二在家裡地位最低了！"宋小二一跟我們提起她爸爸的這句話，就咬牙切齒："長大以後，我用錢把他們堆起來！看誰最孝順！哼，居然說最不喜歡我！我要讓他們內疚！我要……"

　　我和阿千看見她說這話的時候眼中露出的凶光，嚇得一句話也不敢說，生怕她一生氣要用錢把我們給堆起來。

　　宋小二對自己的名字極其的不滿意，她經常對著我們歎氣說要改名字，逼著我們幫她想個好聽的名字。我和阿千肚子裡那麼點墨水，想了半天全是什麼"芳"啊"梅"啊"娟"啊的，讓她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突然我靈機一動，想起她是屬牛的，於是我說："你就叫小牛吧，這個名字多大氣！牛多強壯，誰敢惹你！"阿千跳起來拍著手叫道："好啊好啊，這個名字好聽！"宋小二立刻大聲地抗議，死活不願意接受這個名字。我和阿千不理會她的任何抗議，堅持地叫她小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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