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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辭安,我從來都沒有對你說過,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莫名的熟悉。那種感覺很奇怪,就好像是我童年的時候,有一次,在郊外玩的時候迷了路,天已經全黑了,我一個人躲在樹下,連動都不敢動。直到半夜,我聽到母親的叫聲,下著大雨,她一個人,只穿著一件單衣,打著手電筒過來找我。我看到那束微弱的光時,好像遇見了太陽一樣,整個人都暖了起來。"

  "你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如果說有像太陽一樣的人,那也一定不是我。"

  "也許只是你從未發覺。就像我16歲之前,我從來都不知道,我可以像個小混混一樣,到處打架,把別人的痛苦當做自己的興趣。聽到別人叫我混蛋,爛人,我也絲毫不覺得羞恥。"

  "赫林,你不要跟他們一起了,現在退出還來得及,這不是你應該做的。"

  "辭安,你不瞭解,每個人要做什麼,走什麼路,都是命裡面註定好的,不是自己能選擇的。"

  說著,赫林抽出一隻手,把已經不成樣子的衣服脫下來,"辭安,對不起。"

  他腫著一隻眼睛,幾乎都睜不開,卻還對著辭安艱難的笑。"這件衣服被撕成這樣,恐怕是不能再穿了。"

  辭安看著他,眼睛酸痛,說不出話來。他借著月光看清赫林的臉,五官都已經變了形狀,額頭上的傷口還未凝結,有血液順著鼻子滴在嘴巴上,他默默的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給赫林披上。

  很久以後辭安想到那時,他與赫林的相處完全是一種互相吸引的自然屬性,沒有誰先於誰。那些蒙上灰塵的往事在每一個循環往復的深夜裡響起。那時,他們幾乎就要以為,所有的一切都會順理成章的發展下去,那些隱秘的少年情感,是最貼近內心的閃爍記憶,仍誰都不能篡改。

  辭安攙著赫林,走在這漫長的黑夜裡。已是午夜,鎮子外的燈塔燃起點點的光,四處探照,隱隱約約的掠過他們的臉,留下空曠的影子。

  好像再也回不去的時間。

  10>

  獄警領著辭安,經過那條長長的走廊。

  無論季節變換,這裡都是一樣,陰冷,昏暗。白色的光從頭頂的天窗投落下來,刺得人眼睛生痛。偶爾不經意的腳步聲,也會清晰入耳。

  父親仍坐在那個窗口,注視著他。

  辭安坐下來,旁邊似乎是一對母子,母親哭得慘痛,反要入獄的兒子來安慰。

  生活不易,辭安在心中默念。

  "你很久都沒有來。"父親聲音依舊是沙啞。辭安遞給他一盒未拆封的煙,他連忙收起來,拆出一根,拿在手裡。

  "學校功課忙。"辭安說,其實是內心一直有掙扎,每天都不知道要做什麼,整日的昏沉,辭安無比的厭倦這種生活,卻又不知如何逃離。

  "有你母親的消息了嗎?"父親又問。

  "母親與我通過電話。"

  "都說了什麼。"父親有期待。

  "並無太多,只說她很好,讓你我安心。"自然是不能原話複述,辭安不忍。

  難道要對父親說起,母親已經有了新的生活,新的伴侶,你我,不過都是眼前的舊人,平常根本不會想起。

  難道要說,母親說,你現在的一切,都是自找,自作自受。沒有人會在意你。

  辭安做不到。

  但只要是看著父親,辭安便覺得這些所有的艱難,總會有終結的一天。辭安自幼年便不是樂觀的人,但仍然會有期待,自己一個,始終都無法去承受這些壓在頭上的生活。

  而,他是父親。

  "我昨天又夢到善文了。"辭安說。

  父親看著辭安,臉色有些微異樣。

  "他還是那個時侯的樣子,戴著厚厚的眼睛,總是在我們玩耍的時候安靜的看書,而我一不小心跌倒,他便飛快的扔下書本,跑過去把我扶起來。"

  "辭安。"

  "善文在夢裡對我說,他很想念你,還有母親。他很想念我們一家在一起的時光,雖然偶爾有爭吵,痛苦。但大多數時間,他都覺得幸福。"

  "辭安,不要再說了。"父親有些喘不過氣,胸口一起一伏。

  "善文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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