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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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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洋怔怔地聽著,好一會兒才又坐起,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條項鍊,是那晚被她扔在垃圾桶裡的那條「星願」,他竟然還是撿了回來。 他說:「真的那麼恨我嗎?恨到不願意再接受我的任何東西,包括這條『星願』?」 她不回答,只說:「不是說這條隕石項鍊能夠許願嗎?扔得時候,我許了個願,但願餘生,我再不必見到你。你曾經說,你相信願望能夠成真,讓我也要相信。可是我現在告訴你,我這一生,只許過兩次願望,沒有一個願望是成真的。所以,我不會再把任何希望寄託在沒有意義的事物上。要得到的,只會靠自己,只能靠自己。」 「那一晚,我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李清洋猶豫著,終於吞吞吐吐地問出了口。 說來說去,原來他只是想知道這個答案,沒有絲毫地猶豫,蕭勰溳果斷地說:「沒有,什麼都沒有發生。」 「真的沒有?」 「你以為會發生什麼,你喝得爛醉如泥,還能做什麼?」她冷笑著反問道。 李清洋想了想,這才稍微有些釋懷,繼而說道:「這麼說,你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接受這條項鍊?」 蕭勰溳笑笑說道:「項鍊我不會接受,因為它沒有任何意義。但是,我想跟你結婚,你答應嗎?」 這個世界上,她終於一無所有。唯一僅有的,便是對他殘存的恨意。如果連恨都沒有了,那麼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繼續活下去。 所以,她不願意放開,不願意放下,不願意原諒。她只要活著,無論如何,都要活著,就算是地獄,她也要拉著他一起下去。 彼此折磨就彼此折磨吧,既然他不讓她好好過,既然他以為她還能相信,那麼就結婚吧,讓他們兩個生活在一起,從此,愛與恨都連為一體。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第十四章:回鄉 人生若只如初見,或者,從未遇見 去登記結婚的前一天,蕭勰溳一個人回了趟老家,像很多年前一樣,她坐在大巴的最後面,看窗外不斷變換卻異常熟悉的風景,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車還是停在了大馬路邊,她下了車,一開始,只是走著,後來是慢跑,到最後,越來越急,越來越快,變成了奔跑。 過了這麼些年,她終於回家了。 她在那棟已經破舊的老房子下面停了下來,周圍已經新蓋起很多樓房,樣式新穎,相比之下,這棟老房子顯得那樣格格不入。 可是,她不管這些,那是她的家啊,是她唯一擁有過的那個家。 她走過去,敲著那扇緊閉的門,一下一下,短促而有力,伴隨著她的叫喊:「爸爸,爸爸,開門,你開開門,我回家了。」 可是,沒有人來開門,也沒有人應答。 她不放棄,不斷不斷地敲著,敲到指節泛紅,喊到喉嚨嘶啞,她就是不肯鬆開拳頭。 終於,她一絲力氣都沒有,最後,全身鬆懈般癱軟了下來,跪坐在門口,眼淚就這樣流了下來。 一滴,兩滴,然後肆無忌憚地像一顆顆珍珠般滾落下來。 怎麼還會有人來開門,她爸爸早就不在了,這裡也早就不是她的家了。 她沒有家,她已經沒有家了。 這些年,她總是覺得,只要不回去,她就還可以以為,她爸爸還活著,還住在那個他們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的地方。 所以,再苦再累,她都不敢回來。她一直以為,自己很勇敢,面對任何的困難和挫折都可以坦然接受,卻原來不是,她其實就是懦弱,因為怕痛,所以假裝沒有發生。 如果不是決定結婚,她根本不會回來。 屋子門前的花園裡只剩下兩棵梅樹,此時已過寒冬,枝頭上卻還是開著成串成串的臘梅花,這香味如此熟悉,熟悉到仿佛下一秒,時空就轉回到她的童年。 可是不是,旁邊新翻的泥土提醒著她,她再也不回去。 曾經,在這兩棵梅花旁還有兩棵玉蘭樹,她看著它們從兩株小樹長成參天大樹,那是她出生之前媽媽種下的,他們是這村裡唯一一戶屋前有花園,裡面種著花草樹木的人家。 媽媽說,她要和這些樹一起陪她成長。 該有多愛,才會這樣堅持,但是又為什麼,沒能堅持到最後? 但是,有這些樹就已經足夠。 小的時候,她做過一個夢,夢見屋前的那棵樹上開了一朵很大很大的廣玉蘭花,像一隻小船一樣,她拉著爸爸媽媽一起坐進去,爸爸媽媽都對她微笑,眼裡盡是寵愛。 那是她做過最好最美的一個夢。 而現在,連帶給她夢的那棵樹都不在了。 她早就該想到,她留不住的,一樣都留不住。 當初村長軟硬兼施要她把房子賣掉,她心裡清楚,爸媽都不在了,這些人才會這樣毫無顧忌地欺負她。 其實她一直知道,全村的人都不待見他們一家。當年,她爸爸媽媽私奔來到這個小村莊安家落戶,有不少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當時她爸爸拿出了全部的積蓄向村裡買了這塊地,蓋了這棟二十多年前轟動一時的樓房,所以,這些年來他們才能夠安安靜靜地住下來,與世無爭。 她答應低價賣掉,不是因為怕了他們,而是因為,當時的她已經快要崩潰,她不願意給自己留下任何一條後路。所以,才會那樣離開。 那個家,她再也回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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