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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


  盧藍無意識地撫上脖子,摸到皮膚上凸起的小顆粒。

  這一眼,雖然輕,卻足夠淩厲。

  「空桑,你的眼神很可怕。」溫熱的大掌覆上漂亮的眸瞳。

  衡喻敢肯定,此時她腦中所想的畫面絕對兒童不宜,並且非常血腥。至於血腥的程度……拿著錘子敲碎核桃殼,取出腦狀的果仁……

  眼皮掀了掀,她側頭偏離溫滑的掌心。

  「徵徵想去海洋館看魚,我打你電話不通,只好自己帶他去。出門時接到Blue的電話,她大概又在設計圖上挑了些毛病,我告訴她今天沒空,請直接找葛杉平。她聽說我帶兒子去海洋館,提出一起去,因為不太好拒絕,所以……」沉緩的男中音解釋剛才發生的一切,黑眸盯著她臉,不錯過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你沒必要解釋,我們……」眸色如水,淡淡瞥向他,她吞下後面的話。

  心臟的爆裂感已過,她明白盧藍的故作曖昧是什麼意思,也非常想對那女人巫毒一番。只是……唉……

  「你……來找我?」他猜著,突然有點羡慕被她摟在懷中的小火車頭。

  「不是,我來取一些冬天穿的衣物。」奚空桑摟著兒子向電梯走去,「下周隨研究組去北歐。」

  謝定銘那天提過的事,關氏高層很快批下指令,她們這種研究助理就得乖乖收拾行李,包袱款款準備出發。

  電梯樓層指示燈亮起數位20,步出電梯,他停下掏鑰匙的動作,皺眉問:「這次去多久?」

  「半個月到一個月,誰知道。」她放下小火車頭準備收拾衣物。

  其實,真要收拾衣物,半個小時足夠,但前提必須是無人打擾。小火車頭吵著要親親媽咪為自己沖泡泡,她當然不會拒絕。待到把徵徵洗成熱騰騰的出籠小包子,她全身布料沒一塊能稱得上乾燥。

  涼濕的衣物粘在身上並不舒服,奚空桑以眼角瞟了眼一直看戲看到現在的男人,有些尷尬。她已在心中默念三百遍「我們離婚了」,故而,對於剛才突來的心臟爆跳,她自認是不應該的。現在,任何一隻蒼蠅母蚊叮他咬他都不關她的事,她何必為一個「下堂夫」呷醋。

  「阿嚏!」

  她突來的噴嚏讓勾唇看戲的男人收起笑,大步走過來,展開浴巾包住小火車頭。

  看了眼曲線畢露的身段,他輕道:「換件衣服比較好。」

  廢話!瞪他一眼,瞪到他抱著兒子消失並關上浴室門,熊熊火眼才從門板上收回。

  她不知道要換衣服嗎?雖然彼此的身體早已熟到不能再熟,問題是:現在的身份很尷尬好不好?

  盯著天花板想了想,她拉開浴室門走出,他正為兒子套衣服,聽見開門聲,不回頭直接道:「你的浴袍我收在櫃子裡。」

  依言推開熟悉的櫃門,熟悉的米白色浴袍就在她常收放的位置。

  以戰鬥的速度洗個澡,再以戰鬥的速度收拾好外出必備衣物,更以戰鬥的速度哄兒子睡覺……終於,世界清淨了。

  隨意翻了套乾淨衣物換上,確定兒子睡著後,她正要離開,腰間一緊,整個人橫拉著倒向男人懷中。

  「喂……」拜託,會頭暈好不好。

  「空桑,我上次的問題你想清楚了嗎?」五指插入她半濕的烏髮,男人的眸光飄緲輕忽,仿佛看著她,又仿佛在回憶。

  「什麼問題?」她皺眉。

  「什麼問題?」男人的臉突然一板,居高臨下瞪她,「好,我不介意再提醒你——我們為什麼會離婚?」無法坐起,她索性讓自己躺倒,也不介意自己正以曖昧的姿勢坐在他的腿上,「字都簽了,你不覺得這個問題很白癡。」

  「……就算簽了字,也有原因,你想過嗎?」

  拒絕想,可不可以?咬緊下唇,她沉默。

  「空桑?」

  她抬手覆上眼睛,「有必要想嗎?」

  「有。」他格外堅持。

  她討厭去想。奚空桑動了動,感到一股氣息噴在臉側。

  「空桑?」

  叫魂啊!

  「空……」

  「我討厭……」她咕噥一句,原想借著他的聲音混過去,沒想到他突然頓語,室內一時靜悄悄,落針可聞。

  「討厭什麼?」

  「討厭……」她繼續腹語,篤定他聽不到。突然,一聲清脆的金屬聲響,鼻間下一刻聞到淡淡的香煙味道。

  她愕然移開手,露出微微泛紅的眼睛,指控:「你又抽煙!」

  讀書時,他會抽煙,但不上癮;因為她不喜煙味,慢慢地,他從避開她抽煙變為單純地玩火機;結婚後,徵徵出生,為了安全和親子教育,他連火機也不玩了,那只古銀色雕花火機現在仍完好無缺地在抽屜角落睡大覺。今天……

  「我討厭你抽煙。」

  「嗯哼!」衡喻將煙夾在兩指間,並不因為她的指控而按熄腥紅的火點。

  「討厭那個女人。」

  「Blue?那是公司的客戶。」

  「我討厭……」驀地頓語,她掙扎著坐起,想離開他的懷。

  她沖他抱怨什麼呢?以兩人現在的關係,抱怨這些豈非矯情?她無權干涉他的交友自由,當然也就無權哀怨什麼,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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