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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澈兒聞言抬頭,「你想起來了?」一定是這樣的。吃藥躲避排卵的事,之前澈兒被景赫說過,這是第二次了,他用了一個「又」字,說明他記得,他記得的事情顯然比澈兒認為的要多。那個預感——就是覺得景赫有事瞞著她的預感,果然不是空穴來風。

  「我……」景赫也愣了,一下子啞在了那裡。半晌,他起身,拉開椅子,轉身就往飯廳外面走。

  「赫,你是不是什麼都記起來了?你告訴我,是不是?」澈兒忽然提高了聲音,對景赫吼道。

  景赫站在那裡,那背影在澈兒看起來很陌生。她跟上幾步。她一定要弄清楚,她不要他再繼續逃避了,「告訴我,赫,是你嗎?」澈兒情不自禁地伸出雙臂,想要環住他的腰。就在指尖剛剛接觸景赫身體的一刹那,他突然閃開,「我什麼都不知道,亂說的。」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

  澈兒這輩子還沒主動對一個男人做過這樣親密的動作,當然小時候偎在景赫懷裡就不算了,因為那個時候她還沒有性別意識。如果不是她急於知道真相,不是因為最近睡眠不好造成情緒起伏不定,她也不會就那麼直接地伸出雙手。而更打擊她的是,她被冰冷地拒絕了。還好,這時的飯廳只有他們兩個人。

  就好像兜頭一盆冷水從頭潑到腳,讓澈兒方才還燥熱波動的心緒霎時冰冷。她禁不住打了個寒戰,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她沒有想到他會對自己這麼生硬冰冷。她那方才還篤定他已經回來的想法,不禁有一刻動搖。如果他真的回來了,他永遠都不會像現在這樣子對她。至少她還是他的妹妹,他怎麼可以對妹妹這麼凶?

  但澈兒忘記了,她這一陣子又何嘗將他當成了哥哥。事實上,兩個人都回不到從前,又沒找到新的相處方式。曾經他們跨過了兄妹這條線,但是那場意外,不僅讓他們止步不前,更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如果澈兒這時夠冷靜,觀察夠仔細的話,她會發現,景赫在躲避開她的碰觸時,身體那細微的顫動,又何嘗不是他內心波動在身體外部的最直觀反映?

  如果她對自己的判斷足夠肯定,那麼不管他對她多麼冷,她都應該能察覺到他在邁步離開時,那背影的遊移、不舍和孤寂。有的時候,兩個人真的心心相通,會感受到一樣的痛,一樣一樣的深刻。

  而澈兒在遭到如此打擊的這一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呆立在原地,手足無措。

  還好,也許是牆上掛鐘滴答聲的提醒,也許是她那曾經做好打持久戰的心猛然蘇醒,也許是太多的挫折真的讓她成長,教會她不要輕言放棄,也許是對於景赫,她本能地不再有高傲的公主架子,也許是,她真的累了,一定要在今天弄出個答案,該是什麼就是什麼,不行就放棄,總之她做出了原本她可能一輩子也做不出來的事——追上前去,將身體擋在了景赫面前,並霸道地張開了雙臂。

  「你恨我,對嗎?」澈兒目光炯炯地盯著景赫的臉,他臉上的細微表情一下子呈現在了她眼底,連那轉瞬即逝的驚訝也沒被放過。不過,他似乎比以往更會掩飾情緒,更能控制自己的面部神經了,澈兒不禁開始討厭他這一點。她不喜歡他戴著面具,尤其是面對她的時候,而現在,不喜歡簡直昇華到了痛恨的層面。

  景赫垂下了眼眸,「我累了……」說完往左側邁了一步,試圖繞過澈兒回他自己的房間。澈兒也跟著往右側移了一步。如果是在不明就裡的人眼裡,現在的兩個人,頗像在玩我們小時候玩過的經典遊戲——老鷹捉小雞。

  「你是不肯承認還是不敢承認?你恨我,對嗎?是,這一切都是我父親做出來的,可是我也是受害者。我不知道他會這樣傷害你,如果我知道,我寧可死也不會讓他這麼做……」澈兒說到這裡,發現景赫終於肯正視他,並且似乎想說什麼。她忙停下來,等待他說話。

  然而等了幾秒鐘,景赫也不過是微微動了動嘴唇而已,一見澈兒不說話地盯著他,又將目光垂了下來。

  澈兒禁不住歎了一口氣,「你恨我也是應該的。你已經回來了,什麼都想起來了,只是不想面對我,是嗎?我沒有惡意,也不會纏著你。我,我只是想替我父親贖罪,希望你能儘快好起來。我沒有,沒有別的意思……」澈兒方才剛攔住景赫時的氣勢多少有些減弱,現在的這段話,更像是無力的喃喃自語。她不在乎這些話景赫能聽進去多少,只希望他能瞭解她的心,不要再躲避她、將她當敵人。曾經他們是絲毫沒有秘密的兩個人,即便現在回不到從前,至少不要再讓她這麼難受。

  澈兒說這段話的時候沒有再盯著景赫的表情。她的語氣很無力,她的內心更是無力,她一開始是滿腔熱血的,懷著萬分的勇氣,可是經這麼一次次地消耗,她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她真怕有一天,她會放棄。讓所有的一切順其自然吧,他們之間一筆勾銷。她並不是捨不得放下以往的一切,她只是,報恩?補償?抑或是,她愛上了他……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對不起……」景赫的聲音比方才柔和了許多。如果她這個時候肯繼續盯著他的臉,也許會發現那上面是一種完全不同於之前的表情。她也許會知道,他的內心也正在經受著煎熬,一點都不少於她的,甚至比她更多。

  一聲「對不起」,讓澈兒嘴角不禁漾起一抹笑意,是無奈或者絕望嗎?她不知道。此時,也只有用笑來維持一下自己的小小自尊吧。第一次對一個男人剖心剖腹,第一次讓自己幾乎卑微到了塵埃裡,那聲「對不起」是不是代表著,她所有的苦口婆心全部沒有意義?除了笑,還能怎麼樣?難道要哭嗎?是,她在無數個夜裡為他無數次地哭過,但是卻不想呈現在他面前。抑或,她的眼淚早就流幹了?總之,現在她沒滴下一滴淚。

  景赫早就離開了,澈兒這才晃了晃身體,倚在了旁邊的牆壁上。下麵要怎麼辦呢?難道她錯了嗎?早知道他對自己這麼隔膜,是不是不應該將他帶離紐約、放到自己的身邊?難道之前的決定,真的是自己的意氣用事、一廂情願?

  她突然想起玄子在知道她這個決定時欲言又止的樣子。呵呵,她對此持保留態度,可是她沒有說出來,她知道即便說出來自己也不會聽。不過,真的重新選擇的話,自己還是會做出這個決定吧。

  臉上有些涼意,澈兒胡亂抹了一把,濕濕的,應該不是當著他的面哭的。她拖著沉重的腳步往自己的房間走。怎麼辦?下麵要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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