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去看藍莓海(51)_淡妝濃抹

五十一

　　她輕手輕腳地走路，是為了不吵醒這個房子裡的其他人，輕輕地在一樓一個房間的門上敲了兩下，然後推門進去。在看到床上已經空無一人時，她蹦跳著奔向那個她每天都最希望去的地方——自己的練功房兼景赫的複健室。

　　他應該已經在那裡了，一定是的。

　　現在的澈兒，說不上幸福，畢竟景赫還沒有完全康復，但卻有前所未有的踏實，因為她終於可以每天都見到景赫了。雖然也只是早上練功和吃飯的時候，她才會見到他。其他時間，她要忙著處理公司的各種事物，哪怕這裡是在遠離她公司的地方——中國的鞍山。

　　當初在紐約看到景赫的時候，澈兒就下定了決心，將景赫帶離那個地方。她並不是不相信外公，她只是想自己親手很好地照顧他。畢竟他現在的樣子，全部拜她那個狠心的父親所賜。雖然她在內心已經和他斷絕了關係，但是父債子償的道理她懂，何況，她真的是害怕再和他分開了。

　　她以為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說服外公，將景赫帶走，沒想到外公一下子就答應了她，倒讓她一時沒了主意。

　　如果只是憑一時的衝動，並不能給景赫最好的治療和康復，這是澈兒在冷靜下來後考慮最多的事。

　　景赫不但身體上的創傷還沒有康復，後來澈兒知道，更嚴重的問題是在他神經和精神意識方面。

　　據景赫的醫生介紹，他剛剛醒來的時候並不認得人，因為治療方法得當，慢慢恢復了很多，但是精神直到現在依舊很不好，每天要昏睡很長時間，就像嬰兒一樣。但是他一直都認得澈兒，之前給他看照片，她是他唯一能認出來的人。澈兒聽到這裡就哭了。她下決心一定要治好他，不惜一切代價。

　　「早啊，我是不是來晚了？」澈兒一進練功房就看到了已經大汗淋漓的景赫。他每天很準時，也很刻苦，現在走路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了。之前澈兒見到他坐在輪椅上，是因為他在休息，那個時候他還有一條腿還不夠靈活，與其讓澈兒看到，還不如坐在輪椅上，現在，他已經完全不需要了。

　　「早……」景赫淡淡地回答了一聲，沖著澈兒微微笑了笑，有一滴汗順著這個笑容流過了他的嘴角。澈兒忙別過眼，為自己注意到他每個細微的表情而感到多少有些不自在。

　　他話不多，甚至比她還少，反倒是她，現在經常主動逗他說話。醫生說，要多和他交流，這樣有助於他恢復意識。澈兒恨不得將每天所有的時間全用來和他在一起，為他講他們以前的事，那對她來說，也是一次美好的回憶之旅。

　　醫生還說，景赫僅僅是認得澈兒，不代表他想起了他們以前的所有事，但是澈兒的直覺是，他一定是記得他們的曾經的，或多或少，不然沒法解釋他初見到她時，那眼神中的依戀。他怎麼可能忘記了所有事而只記得她這個人？人總是活動在每一時每一刻中，才能留下生活過的痕跡不是嗎？

　　不過她有信心，她會讓他全部想起來的，那是早晚的事。

　　至於為什麼將景赫帶到了鞍山，是因為澈兒記得，景赫告訴過她，他是在鞍山被收養的，那麼很可能景赫出生在這裡。澈兒本能地覺得，一個人在離出生地最近的地方，應該越容易找到自己。當然，這只是她自己的小想法，一廂情願得沒有任何科學依據。不過，她還有另外一個目的——她要找到景赫的親生父母。她覺得這應該是景赫的心願，儘管他沒有提過，也許是不想讓舅舅舅媽難過，也許是現在還沒有這個想法，但是他早晚會想的。可是以他的性格，又不會真的去找，那麼就讓她來做吧。將這件事完成，等到他什麼時候想知道的時候，再告訴他。

　　「昨晚睡得怎麼樣？」澈兒很敷衍地對著沙袋揮了幾下拳，趁著景赫喘息的工夫，又見縫插針地說了一句話。她也發現了，自己最近練功很不認真，總是分神去關注景赫，為此她給自己找了個藉口——醫生希望她多和他溝通。

　　「很好。」景赫邊說邊下意識地用一隻手臂去抹汗。澈兒呆住了，以前她練功的時候，就習慣做這個動作。如果他在她身邊看到的話，會主動遞毛巾給她，後來，不管他在不在，她都習慣了用毛巾去擦汗，現在，反倒是他習慣這個動作了。

　　「你呢？」景赫的反問讓澈兒不得不從回憶中回過神。她先是一驚，接著臉開始發燙，因為她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她面前，他的腿果真是沒有問題了。

　　「哦，當然，我睡得很好，放心……」看著景赫清澈得如同少年時代的眸子，澈兒忙回答道。

　　景赫的目光低垂了下來，然後又看著她，「可是我知道你的房間一整夜都沒關燈。別熬夜……」說完他轉過身，繼續去做他的複健。

　　澈兒愣了一下，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出來。要她說什麼呢？道歉？因為她撒了謊？

　　她現在驚訝的不是這些。回到中國這麼多天，這是他第一次主動關心她，第一次同她說了這麼多字的話，她激動得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出來了。

　　其實不能怪澈兒激動，這樣的關心，如果放在以前，哪怕是在景赫出事之前，澈兒都會覺得沒什麼，或者說她早就習慣了他的關心。有的時候她甚至會覺得景赫管得太多，就比如他剛知道她懷了孩子時，連走路快一點兒都要管。從小到大，他只是一個哥哥，但是某種程度上，他還扮演起了澈兒父母的角色。

　　人在擁有的時候，總是學不會珍惜。其實這樣也好，至少讓澈兒看清了，她曾經擁有過多麼珍貴的東西，而這東西全部是景赫帶來的。事到如今，她才知道那些東西的價值，才知道景赫在她生命中的位置和重量，才知道，即便沒有父母的疼愛，但是還有他在用心乃至用他全部的生命呵護著她，不肯讓她受一丁點兒的風吹雨打。以前她還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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