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天使(88)_風曉月

八八

　　白無常小心翼翼地提醒：「那個……閻王大人，生死簿裡所有的資料都已經輸入電腦裡去了，李秘書請假前交代過的，您忘啦？」

　　閻王一拍後腦勺：「對對，電腦這玩意太先進了，我總跟不上時代，那個誰，你來幫我查查看，這搜索該點哪個啊？」

　　於是黑無常踏上一步道：「屬下可以幫大人搜索。」

　　當他如此這般搜索完畢之後，閻王突然問：「你怎麼操作這麼熟練？告訴我，我也好學學。」

　　「不敢不敢，屬下只是在去人間的時候看到有很多網吧所以……」

　　閻王將臉一板：「叫你們出去接收靈魂，你竟然開小差私自跑去上網？」

　　黑無常原本黝黑的臉突然變得刷白，撲通一聲跪下道：「屬下該死！」

　　「恩哼哼，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這對無常應該還在實習期吧？都還沒轉正就開始老油條了？」

　　白無常連忙也跪下：「大人明查，跑去上網的只有黑無常一個人，我並沒有同去。」

　　閻王摸著黑粗的鬍鬚道：「那就扣黑無常三個月的俸祿外加面壁思過三天。下去！」

　　黑無常如獲大赦，低著頭飄了下去。

　　閻王看向白無常：「此魂魄的命書呢？」

　　白無常忙從懷裡掏出命書遞給閻王。閻王皺著眉頭看了看，道：「奇怪了，此人明明是幾個月前死的，為什麼到現在才來地府報到？」

　　白無常支吾了半晌，只好老實交代：「我們曾經不小心把他的命書弄丟了。呃不過……好在我們及時找了回來……」

　　「及時？」閻王冷哼一聲，「你老實交代，這幾個月裡面，人間可發生了什麼異常的事情？別以為我一天到晚坐在這地府的大堂上足不出戶，要知道我秘書一台電腦就能知曉人間所有的資訊。那個叫什麼什麼……夏……」

　　「來夏。」陳適非常好心地提醒他。

　　「……謝謝。那個叫做來夏的小姑娘，原本是平順命，結果被陳適的魂魄一攪和，此後的命理中將波折不斷。你說，這件事該怎麼收場吧。」

　　白無常支吾著道：「要不……我去把那小姑娘的記憶消除掉？」

　　「別……」陳適下意識地喊出聲，然而轉念一想，消除掉來夏對自己的記憶，也許對她本人來說，反倒丟了一個包袱。於是他又硬生生地把話壓下。

　　閻王盯了陳適一眼，沒有理他，繼續對白無常道：「前幾天我剛去參加了一次地府聯合會。會議對現行的一些律法進行了調整。現在世界開始講究人道主義了。我們地府也不例外。你想想，千百年來，我們一旦工作上出了紕漏，就去消別人的記憶，其實這對當事人是很不公平的。一段記憶就是一段財富，我們消除別人的記憶，等於是掠奪別人的財富，這是有違天理的。所以將廢除消除記憶這一措施，從更加人道的途徑進行補救。」

　　白無常一邊擦汗一邊磕頭：「還請大人指明方向。」

　　「唔……」閻王沉吟半晌，道：「既然陳適已經錯過了通往投胎隧道列車，而末班車則是通往畜生的投胎隧道，我想讓他長得好好的一個人投去做畜生他也不會願意……」

　　陳適一嚇，連忙搖頭。

　　閻王繼續道：「那就把他的靈魂再送回去吧，解鈴還需系鈴人，再給他一次機會，人間代理人發來QQ說，有個早夭的靈魂正通往地府的路上，我們就把他們倆的靈魂調個包吧。」

　　陳適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這也行？

　　於是調包的事情還是交給了白無常。當陳適跟著白無常來到奈何橋上的時候，看到一位八旬老婦正在吃力地攪拌一口大缸中的湯水。

　　這時另一邊，一對黑白無常也正押送著一個魂魄朝奈何橋走來。陳適瞧見那魂魄一臉的病容，精神萎靡，想必是病重不治而死的。陳適突然非常羡慕起那個魂魄來，即使是慢慢病死，也總有充足的時間與這個世界告別了，而不會像他這樣意外身亡，一切都是那麼地倉促不可收拾。

　　那魂魄走到奈何橋口，老婦問道：「姓什名誰？」

　　魂魄答道：「駱風。」

　　老婦舀了一勺湯水遞給他：「喝了這碗湯，然後趕去投胎吧。你將不再是駱風。不論你再世為誰，都將忘記前世的一切。」

　　陳適恍然大悟：「原來她就是孟婆。」

　　這時白無常湊到他耳邊悄悄地道：「那個駱風的身體還躺在醫院裡沒有送去火化，你可以借他的屍體還魂。」

　　說話間，那駱風的魂魄已經喝下了孟婆湯走上奈何橋去。孟婆轉過頭來看陳適：「你已經在這裡站很久了，到底要不要過去？」

　　「啊……是的。」

　　「報上姓名來。」

　　「我叫陳適。」

　　「哦，原來你就是閻王事先交代的那個要借屍還魂的傢伙。來，喝了這碗湯吧，還魂後重新做人，前塵往事一併消去。」

　　陳適看著孟婆湯，有些為難，他轉過頭去問白無常：「不是說要我回去補救別人的命理的嗎？如果我不記得以前的事了，還怎麼補救？」

　　白無常未答話，孟婆已先開口：「要過奈何橋就得喝孟婆湯，這是規矩。聽說凡間造了路還要留下養路費呢，我這奈何橋造了千百年，不計其數的魂魄要從上面走過，再怎麼堅固也會倒塌，所以我就得跟你們做一筆交易，你們喝下我的孟婆湯，我攝取你們的前世記憶，作為這奈何橋的固橋費，合情合理。否則這世界上哪裡來那麼多失憶的人啊？」

　　陳適快要暈厥，原來這世界上這麼多死而復生卻又失去記憶的人就是這麼來的。但是他可不能失去記憶，否則就找不到來夏了。

　　於是他趁孟婆不注意，拔腿就往奈何橋上跑。

　　身後孟婆一聲怒喝：「給我拿下！」

　　立即有一對牛頭馬面擋住他的去路，將他按倒在地。孟婆得意洋洋地走到他面前，叉著腰道：「竟然想偷溜，哪有那麼容易的事？牛頭馬面，你們兩個給我按住他，我親自來給他灌下去！」

　　「救……唔……」陳適掙扎無力，嘴一張，便被掐著脖子灌下酸澀的濃湯。他費盡力氣，搖晃腦袋，湯汁不時地從他的嘴角溢出來。

　　孟婆灌完之後鬆開他，啐了一口，道：「竟然浪費了那麼多湯汁。算了算了，放他去吧。」

　　於是陳适才從地上爬起來，失魂落魄地向奈何橋的另一頭奔去。

　　半年之後。

　　當他再次來到這裡的時候，他感到周圍的景物都如此熟悉。

　　孟婆沖他招手：「你怎麼又回來了？」

　　他迷茫地道：「我來尋找我的記憶。」

　　孟婆嘿嘿笑了兩聲：「沒想到你對自己的記憶如此執著，難道駱風的身份還無法滿足你嗎？」

　　他執拗地道：「我想要回自己的記憶。」

　　孟婆仔細打量了他一番，道：「看你的樣子，像是迷途的生魂。你是憑著強大的念力來到我這裡的嗎？既然你對自己過去的身份念念不忘，那我就把陳適的記憶還給你吧。但是要記得，等你的壽命盡了之後，你要乖乖回來找我，把記憶交給我。」

　　「真的嗎？」他高興起來，「那麼我到底是誰呢？駱風，還是陳適？」

　　「你願意成為誰，就成為誰吧。」孟婆手一揮：「去吧。」

　　當那個生魂消失之後，孟婆身後露出一隻牛頭：「孟婆，你真是狡猾哪。」

　　孟婆瞥了他一眼，道：「我怎麼狡猾了？」

　　「等他壽終正寢的時候，交還給你的將是陳適和駱風的雙份記憶。你豈不是賺到了？」

　　孟婆不以為意：「我一個老太婆千百年來一直守侯在奈何橋上，是很孤單很寂寞的啊。偶爾閑來無聊放個高利貸也不為過吧？」

　　牛頭無語，把腦袋縮了回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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