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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如果她在這個時候心軟,萬俟兮三字就會碎掉,就會崩潰,就會被摧毀,就會再不存在!而她,如何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

  不,不能,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一念至此,雙瞳一下子變得堅決了起來,所有悸顫的、軟弱的、猶豫的感覺如潮水般洶湧褪去,剩下的,唯有冰涼一片。

  事已至此,她已不能回頭。或者說,從七年前的那個大雪之夜,從她選擇成為萬俟兮時起,一切就已成定局,再也無法回頭。

  ——而所有的傳說裡,那些在最後時刻心軟,回了頭的人們,都沒能重返人間。

  ◇悲喜纏綿◇

  萬俟兮的手朝爐上一招,藥罐直飛而起,落入她手中。一旁的謝思瞳不禁驚呼出聲:「小心燙——」

  萬俟兮恍未聽聞地重新倒了一碗藥,然後將藥罐擲回,穩穩落到小火爐上。

  謝思瞳緊咬著下唇,眼中淚光閃爍,跟著一起哭了。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眼前的這一幕,會令她覺得如此悲傷,儘管沒有看懂,儘管不知道他們之間在說些什麼,但是,就是感覺到了,空氣裡充盈著一種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味道。

  而那味道的名字,叫做痛苦。

  就在這時,萬俟兮開口了,「謝二小姐,謝謝你陪我一起過來,現在,請你出去一下好嗎?」

  她的聲音裡有著古怪的語調,仿佛不可違背的命令一般,謝思瞳雖然心中滿是疑問,但最終什麼都沒有問,乖乖轉身下樓去了。

  窗外的銅鈴聲於此時變得清晰起來,一下一下,似催促,又似在宣告某種隱隱然的錯誤。

  萬俟兮捧起碗,仰頭喝了一大口,然後俯下身,吻在沈狐的唇上。

  沈狐震驚地瞪大了眼睛,瞳仁猶如火焰,騰地燃燒了起來,瘋狂繚亂。

  他萬萬沒有料到,萬俟兮竟會以這樣的方式喂他藥!下意識的就想伸手抗拒,萬俟兮卻一把抱住他,緊緊箍住他的手臂。潤滑馨香的藥汁自齒縫間滲入口腔,沈狐的視線有了那麼一瞬間的迷離。

  萬俟兮就趁那一瞬的迷離,將所有藥都送入他口中。

  沈狐的手指慢慢扣緊,暴雨顛覆了船隻,蒼雪覆蓋了大地,不過是刹那之間,卻仿佛已滄海桑田,老去了十年。

  他伸出手,顫顫地抓住萬俟兮的胳膊。淡淡的血腥味溢散開來,萬俟兮喘息著抬起頭,唇上鮮血淋漓,不知是沈狐的,還是她自己的。她定定地望著沈狐,沈狐也定定地望著他,眸光交集處,已分不出是悲哀、是失望、是震驚,還是其他。

  兩人都好像迷失了,表情茫然,眸色麻木。

  如此過了很長一段時間。

  沈狐忽然揚唇一笑,笑容裡卻沒有絲毫笑意,眼睛深處有什麼東西在逐漸碎裂,並最終徹徹底底地死去。

  「為了逼我忘記你,竟可以做到這種地步……」他冷笑,聲音像刀鋒一樣刻薄,「那麼,是不是只要我能忘記你,無論做什麼都可以?」

  話音未落,他突然扣住萬俟兮的手,一個用力,反身將她壓在了下面。那只倒楣的藥碗也頓時跌落於地,哐啷碎成三片。

  「犧牲得更徹底些如何?」沈狐挑眉,眼眸深沉,此時的他,不再是以前那個嬉皮笑臉看起來雖然狡猾但於人無害的輕浮少年,變得說不出的危險,說不出的冷酷。

  萬俟兮的手被他扣著,由於發燒而虛弱的身體忽然間失去了全部的力氣,意識到他想做什麼,心臟頓時恐懼地抽顫了起來。

  沈狐眯起眼睛,伸出一根食指,抹去她眼角殘留的淚痕,放到唇邊伸舌舔了一下,笑得越發的殘忍,殘忍中卻另有抹逼人的傷痛,像把利刃,割開她的同時,也在割傷他自己,「很害怕?怎麼像你這種狠心無情的女人,也會因為這種事情而感到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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