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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後半夜,麻藥的勁頭過去了,我痛得滿床打滾,打了兩針止痛針都不管用,程卓然只好壓著我的肩頭,任我在他的手臂上用力地抓,我身上痛得一層一層地冒冷汗,他為了控制我也一層一層地冒汗,當痛楚終於過去之後,我們兩個就像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這時天已經亮了,我看到了程卓然手臂上青青紅紅地遍佈著我手指抓掐過的痕跡,覺得心裡非常的內疚,好像有什麼東西梗在喉中讓我說不出話來。後來,我沉沉地睡去了。

  骨折的治療其實非常的簡單,只要沒有併發症,那麼一個字--"養"就可以了。於是一周之後,我強烈要求出院,回家養傷,因為我實在是無法忍受病房的氣氛了,這裡的大夫和護士們因為發現了兩大帥哥會輪番出現在我的病房中,便對我的病情給予了極大的"關心",有四個人自願地成為了我的特護,我又多了好幾位年輕的主治大夫。因為環繞在我身邊的天使太多了,讓我有種已升天的感覺。

  在我的強烈要求之下,醫院終於放了我,我也下定決心如果條件允許的話再也不去那個地方。

  我寶貴的假期就在漫長的傷痛復原過程中一天一天度過了。

  大年三十在城市漫天遍地的雪舞中來到了。那一天,我終於摘下了沉重的石膏,並且微笑著抬高傷臂,捏了蘭花指給程卓然看。

  那晚,城市裡燈火輝煌,我站在程卓然的水晶小屋裡看著焰火燒遍了暗藍色的夜,點亮了城市裡一場場累積了一年的狂歡。電視裡正在轉播春節晚會,有位名歌星在唱程卓然的歌,可是他卻沒有關注,而是在臥室裡聽《落鴻如火》中的一首單曲《豔陽歌千卷》,這個時候他最想念的,就是他的父母吧。

  我也是一樣的啊。

  悄悄地走到他的門外,盤膝坐在房外,我陪他聽了一個晚上的歌:

  豔陽天兒,金墜兒搖,

  一路歌來一路影兒,

  年年春兒來早,

  歲歲人兒踏歌。

  這首歌清亮如水,我聽著它度過了這一年的歲尾,然後等到了一個充滿著期待的年頭,這一年,我二十二歲了。

  大年初五,我和蕭可報名參加了環球娛樂傳媒公司的打造薰衣草戀人歌唱組合的活動,在本市的分賽區開始參加痛苦的被評審一票否決的淘汰賽。參加第一場比賽的時候,我的心緊張到了極點,在候場的半個多小時裡,我頭腦中不停地閃過上高中的時候參加中學生歌唱大賽時出醜的情景。當時我穿著有著兩隻羽毛翅膀的雪白的演出服,自信滿滿地走上舞臺,台下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有許多同學自願組成了我的粉絲團,揮舞著螢光棒為我加油喝彩。我親愛的爸爸和媽媽坐在不遠處,等待著我,他們唯一的寶貝再一次用實力為他們贏得驕傲。

  可是我竟然唱破音了,唱到後邊,聲音因為緊張變得嘶啞,然後我的耳中再也沒有聽到喝彩聲,只有稀稀落落的友情的掌聲。

  我全身都在不停地冒著冷汗,無助而乏力。我的頭腦中不停地想著從我三歲起,媽媽就一直在有計劃地訓練我成為一個能歌善舞的人,她渴望著自己沒有實現的夢想可以在我的身上延續並實現。可是我毀了這一切。

  那一次的失敗摧毀了我的信心。我再也沒有登臺唱歌。

  前幾天,在和蕭可試歌的時候,他非常吃驚,因為他曾以為我參加這次新人選拔賽就是為了玩兒,可是當我開嗓發聲的時候,他被震住了,等我唱完一曲下來,他喃喃地說:"不用選了,你這嗓子唱什麼都沒問題啊。"然後他就坐著發呆,認定我們現在已經可以用准歌手的身份站在丘絮嵐的面前,成為她的師弟妹。為此,他惴惴不安,同時也免不了有些期待。

  他並不知道,在非常緊張的情況下,我會失聲。

  聽了我的聲音後他便自作主張地選了一首很有難度的歌作參賽的曲目,我沒有反對,我知道自己的問題,唱得好了,一切難度都可以pass。否則,我連簡單的哆來咪都唱不出來。

  我們前面的最後一對選手終於從賽場的角門裡走了出來,臉色非常難看,然後那個女孩哭了。這時,一位接待員喊出了我和蕭可的號碼:"7026號可以進來了。"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我強烈地感覺到自己已經失聲了。雙手扣著椅子扶手,我一動不動。蕭可已經站起身來,見我不動,奇怪地推了推我:"走吧。"

  我張了張口,可是講不出一個字來。

  他怔了,過了一會兒才說:"你,在說話嗎?為什麼我沒有聽見?"

  我感到身上的冷汗迅速地流了下來,一如那一年的那個讓我倍感痛苦的下午。蕭可被我嚇住了:"飛飛,你在和我說話嗎?你再說一遍。"

  我無法言語。

  門邊的接待員不願再等:"7026號,再不上我就下一組了。"蕭可蹲在我的身前,盯著我,隱約地猜到我的嗓子出現了問題,於是他用很柔和的聲音輕輕地說:"飛飛,你聽著,我們不參加了,沒事了,我們不唱了。真的,不唱了。"

  一股酸意直沖上我的鼻頭,我盯著那一大塊廣告板,想起自己是多麼固執地只為那句薰衣草的花語"等待愛情"而坐在了這裡,現在竟沒用地連比賽都沒法參加。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靠近他會這麼難?

  "不,我要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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