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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我心中不知為何怦然一動,據說喜歡聽這首歌的人都是寂寞的,那麼他也是和我一樣孤獨嗎?

  他接聽手機,臉色大變:"好好,我馬上就過來。"他放下手機,對我說:"對不起,我有事,不能送你了。"說完轉身就跑。

  望著他高大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暗暗的夜色中,我突然心中強烈地升起一種莫名的願望,於是我對著他的背影大叫:"喂,你發生了什麼事,我現在很閑,可以幫你嗎?"

  他扭頭望望我,然後說:"好啊,來吧。"

  那一刻,我想我忘記了,我和他一點也不熟,我們是半個小時前剛剛在一家夜總會的舞臺上認識的。

  那一晚我不該要求和蕭可一起去的,因為我又面對了一場死亡。那種場面是我曾發誓不要再看到的。

  在一所市立醫院的急診室裡,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因突發心臟病去世了。當我和蕭可趕到的時候,面對的只是死一般的寂靜和醫生平靜而麻木的臉。蕭可的臉迅速地灰掉了,他掏出手機一遍一遍地撥打一個手機號碼,然後,我聽到他用低低的聲音在和什麼人交涉,最後,他對著電話的那頭吼叫:"你們一定要我說出來嗎?她媽媽去世了,她媽媽剛剛去世。媽的,你們到底是不是人?有沒有感情!"

  原來這位死者並不是蕭可的親人,我左右望望狹長的醫院走廊,看不到任何的人影,聽不到呼天搶地的悲鳴。說實話,這位老人她去得真可憐。

  蕭可打完了電話,頹然地坐在醫院走廊盡頭的坐椅上,夜色從他背後的窗子裡透了進來,傾泄在他身上。他在等的人是誰呢?

  我望著他不知該做些什麼,可是又不忍離開。半個多小時後,大概是午夜兩點多,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響起,然後我看到四五個人擁著一個黑衣的女子走上樓來。黑衣女子匆匆走近了,我終於看清了她的面容,皎潔的雙頰,兩眉間有一顆朱砂痣。天啊,她竟是近兩年來最走紅的偶像歌手丘絮嵐。看多了她在電視上甜美的笑容,所以當我如此近距離地看到她,她那淩亂的髮絲,狼狽的形象,心中竟會升起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很快,又有許多的人從樓下蜂擁而上,銀亮的鎂光燈"唰唰"地亮個不停,驚醒了這本來寂靜如死的醫院走廊。於是丘絮嵐的經理人和助手們開始忙著應付和阻攔記者。

  一片混亂中,丘絮嵐卻呆立著,她的雙眼紅腫,直盯著坐在椅子上的蕭可。然後,我看到了很驚人的一幕,蕭可站起來,大踏步地走向丘絮嵐,然後抬起手臂,重重地給了她一個耳光。

  這一記耳光打得丘絮嵐右側的臉迅速地腫了起來。場面更加混亂了,記者們拼命地要擠過來抓鏡頭,卻終於被工作人員們推阻到了樓下。走廊慢慢地變得安靜了,只餘下憤怒的蕭可、顫抖著的丘絮嵐和一個太空垃圾般的我。後來,絮嵐抱住了蕭可,悲傷地哭泣了起來。

  一切終於好像正常了,我決定不再像個白癡一樣留在這裡,於是悄悄地走掉了。

  打了計程車回家,我打著呵欠卻並不太困。捏著口袋裡的錢,暗自想,這一晚上我真是過得很充實,踢了個無聊的男人,認識了酒吧紅歌手,更見到了十五歲以上四十五歲以下男人們的夢中情人。

  我決定一會兒睡不著覺一定要寫一篇日記。付了車錢,睡意襲來,我一步三晃地往家走,腦筋有八分半在短路。突然一隻手腕橫在我的眼前,一個慢悠悠的聲音響起:"幾點了?你看看幾點了?"我瞪大眼睛,終於看清那只手腕上有一隻手錶,錶盤誇張地在我眼前不到半寸的地方。

  "三點半,這麼晚了啊。"我喃喃地說。

  "你還知道晚啦?"那個聲音不遜地抬高了音調,"我們的條約上明文規定不許外宿,不許外宿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就是不可以在外頭溜達一晚上,然後半夜三點多鐘才回來。"

  我抬頭,看到了程卓然不遜的臉,可是那張臉在我的面前漸漸地模糊了。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好像在很遙遠的地方響起:"程卓然,你過一會兒再罵好不好,我快困死了,剛才可能還有點暈車,我得睡……"話沒說完,我就一頭倒在了他的懷裡,沒心沒肺地睡了過去。

  他不會把我扔這兒吧?我不是幫過他嗎?他應該會把我放在床上吧?不管了,睡覺是王道。

  第二天,我舒舒服服地醒了過來,看到自己很安全地睡在了床上,覺得很滿意。想起昨天的事,總該解釋一下,於是我攀上了程卓然的二層小樓。

  程卓然正坐在電腦前,用眼皮掃了掃我以示他知道我上來了。我清清嗓子,說:"對於昨天的夜宿事件,我想我有必要向你解釋一下。"沒想他抬手打斷我,還招手讓我過去看他的電腦。我只好走到他的身後,向電腦的螢幕看去。咦,這不是蕭可和丘絮嵐嗎?這麼快就出現在網路上了。還有,那個模模糊糊的腦袋應該屬於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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