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藍澄海(84)_項國托

八十四

　　「戀人吵架常常有，提分手也是氣話……」我安慰他。

　　「是徹徹底底分手了！」他大聲搶白，聲音有點歇斯底里。

　　聽到這裡，我非常震驚。我見過陸銘和他女友在一起的情景。男方呵護有加，女方小鳥依人，總是手臂纏著手臂，手指扣著手指。空氣也無法從兩人中間透過。我一直想這可能是世界上最恩愛的戀人。

　　「無法挽回？」

　　他點頭。

　　我不知如何安慰他。我不懂得說「天涯何處無芳草」「忘掉這份戀情，重新開始」之類的話。任何一份戀情，只要是刻骨銘心愛過，用心付出，哪有那麼容易放得下。

　　我同他一起沉默。

　　我想起之前我還在電話裡頭對他吐苦水。我真不識趣。又想到這種情況下，陸銘仍認真聽我講完，還安慰我。這麼體貼人的男孩，他女友難道頭腦發暈。我既替陸銘悲傷又替他惋惜。

　　沉默的時間，店裡的氣氛越來越陰鬱。我提議到江邊散散步。穿過嶺園的途中，我們和不同的情侶擦肩。形形色色的情侶以不同的方式相識相戀，但結果終究只有兩種。分手或結合。二分之一，十分殘酷。

　　我在心裡祝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哎，別喝了。」

　　我搶過陸銘手中的酒瓶扔入江中。他的身體搖搖晃晃。

　　「你要振作起來。」

　　「這樣有什麼不好。我當初退學，她同意，我開店鋪，她也同意。我又不花心，死心塌地對她。又不是沒錢給她花。我的家底殷實……」

　　「也許她要的不是這些……」

　　陸銘愣愣地看著我，半晌才開口。

　　「那她想要什麼？」

　　我搖搖頭，回答不上來。

　　「嗚……」

　　陸銘忽然伏在我的肩頭哭泣起來。

　　3

　　六月末的一天下午，溫嵐叫我出來。她說家明來了大學城，在中心湖放風箏釣魚。我到的時候，風箏已經放起來了。飛得很高，在空中縮成小小的一點。我不知道姐弟倆是怎樣放起來的。在這樣無風的夏日，又能放得那麼高。

　　「很感謝你對我感冒的照顧。」

　　「是我做得太過分了。」

　　「不，說抱歉的應該是我。我那樣對你。」

　　「不管怎麼說，大家都更瞭解彼此。我什麼時候都為有你這個朋友而高興。現在看到你談戀愛了，不像以前那樣沉默寡言，臉上有了更多的笑容。我真替你開心。雖然帶給你這些的那個女孩不是我。」

　　「有你和家明的功勞。我總感覺你們姐弟倆是世上最快樂的人兒。你們帶給我很多的歡樂。」

　　「聽你這樣說，我真高興。」

　　「家明呢？」

　　「他在那兒釣魚。」

　　「他已經出院了，是嗎？」

　　「是啊。中考也參加了。我在準備給他找學校呢。我們過去吧。」

　　家明戴一頂鴨舌帽，又戴一副太陽鏡，握著魚竿正襟危坐。看到我，冷冷地招了招手。我感覺不像以前那般熱情了。只有兩條魚竿，溫嵐便把魚竿讓給我。她在一旁幫盯著水面看。

　　「家明今天看起來好像不高興。他怎麼了？」我看著坐在離我們遠遠的家明，問道。

　　「好像是呢。我也不知道這小子為什麼突然不高興。來之前還好好的。」

　　釣了一個小時後，沒釣到什麼魚，我們來到棧橋，坐在橋邊緣喝飲料。我和溫嵐談論著即將到來的暑假。家明沒怎麼說話，在玩手機裡的遊戲。我問他什麼，他只做簡單的回答，有時乾脆不做聲。對我真的不熱情了。我思忖著到底怎麼了。

　　「哎，家明，怎麼今天這樣對待澄海哥。愛理不理的，沒有禮貌。」溫嵐也看出來了。

　　他沒答腔，正揚起手機對著天上的風箏拍攝。然後突然開口問我：

　　「澄海哥，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姐？」

　　他這一問，我和溫嵐都怔住，面面相覷。

　　「我姐那麼好，你為什麼不喜歡她。」

　　我不知如何說。

　　「你知不知道，她哭了兩三個晚上。」

　　「誰，誰哭了。」溫嵐倉忙打斷他，「你別信他說。」

　　「還不承認。」家明說。

　　「本來就沒哭嘛。承認什麼。」

　　我十分尷尬，看看溫嵐，不知說什麼好。

　　「我姐哪點不好？」家明緊追著我問。

　　「哪有為什麼的。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溫嵐連忙替我解圍，「澄海哥一早就有喜歡的女孩。現在兩人在一起了。況且姐現在對澄海哥已經沒感覺了。你別為難澄海哥。」

　　「真的沒感覺了？不相信。」家明說。

　　「真的沒感覺了。」

　　「還在騙人。」家明哼地一聲。

　　「那……需要……時間嘛。」溫嵐轉頭看看我，強作笑容道，「總之，你別為難澄海哥了。我一定會找到更好的。」

　　家明歎氣一聲，轉而對我說：「一定是我姐的問題。我也覺得，我姐的脾氣有點不好，不夠溫柔，又長得不漂亮。」

　　溫嵐一怔，扯扯家明，瞪圓眼睛。

　　「謔，你這小子。我脾氣不好，只是對你凶。誰說姐長得不漂亮了。不信你問問澄海哥我漂不漂亮。而且，哪有認為姐姐不漂亮的弟弟。白對你好了。」

　　「你姐沒有什麼不好。人溫柔，也漂亮。而是我已經有了喜歡的女孩。」我這時開口說。

　　「聽到沒有，臭小子。」溫嵐對家明嗔道，然後轉向我，眯起眼睛笑了。

　　「唉。」家明抬起頭看著天上的風箏，「我想，如果你和我姐成為一對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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