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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週六早上的食堂一貫的冷清。進入早餐部,我一時沒看到溫嵐。若不是她向我揮手,我是認不出她。她換了個髮型,紮起馬尾辮。煙熏妝亦不見,而是淡淡的淺妝。穿粉色雪紡輕紗套裙。長絲襪,黑色淺口露趾高跟鞋。一身清新淡雅。

  看到我顯露訝然的神情,她低聲開口道:「有這麼奇怪嗎?」臉上旋即掛著不自然的微笑。

  「……沒有。」

  我問她吃什麼,她說隨我。我便打來兩份牛丁炒河粉和兩杯豆漿。落座後,我問她:「你很久沒見你弟弟了?」我猜測她這身打扮是此緣故。

  「一個星期見一次。」她坐姿亦優雅,直直地坐著。

  昨天我還未問清楚去哪裡看望她弟弟。

  「去感化院。」

  「感化院?」

  「不良少年。和人合夥打劫店鋪。」

  「打劫什麼店鋪?」

  「在陶街一家音像店打劫進口CD和絕版黑膠唱片。」

  「他喜歡這些東西?」

  「哪是。有人背後慫恿唆使。我弟弟可令人頭疼,屢教不改,這是第三次進去了。一次同樣是打劫,一次聚眾打架鬥毆。」

  用完早餐後,我們乘坐大學城專線公車。由於是週六,加之天氣好轉,外出的學生很多,公車非常擁擠。我和溫嵐擠在中間,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沉默的時間,我看向溫嵐。淡妝的她,我才看清,亦是面容清秀的女孩。眼睛很大,明亮有光。鼻翼兩側有小小雀斑,笑起來時,隱約不見。一張小巧的嘴時常撅起,顯得孩子氣。

  我們在白雲索道站下車,轉乘241路,在麥地村站再次下車。我說我們是第一次見面,該買點什麼,便在路邊水果店買了一個果籃。然後沿著一條傾斜的、兩旁種滿高大樺樹的公路走了約十分鐘。

  拐過一片稍茂密的樹叢後,看見一片淺紅色的建築群。大門牌坊掛一白色牌匾,幾個黑墨大字:白雲感化院。

  我們向門衛出示證件,作來訪登記。然後沿著主院道前行。主院道筆直寬闊,瀝青路面坑窪泛白。兩側黃槐散發清幽香氣,枝葉陰翳繁茂,似百年中學校道。樹隙間傳來朗朗讀書聲。偶爾有穿藍白運動衣少年與我們擦身經過。

  「好像是一所校園。」我說。

  「與普通學校沒有很大區別。一所嚴格許多的寄宿學校罷了。這兩側是教學樓。有的學員週六還要上課。前面是辦公樓,我們需要在那裡辦來訪手續。」

  我們沿著高高的階台拾級而上。一個雅致清幽的庭院。中間聳立一座銅制雕像,左側少男高舉火炬,右側少女手抱書本。四周玉蘭樹盛開大朵潔白花朵,清香撲鼻。

  我們進入三樓一辦公室。一個穿藍色制服的大叔認出溫嵐,大聲說道:

  「哎喲哎喲,這不是溫嵐姑娘嗎?怎麼弄成這樣?」

  「哎喲哎喲,怎麼弄成這樣?」溫嵐看見他訝異的口吻,鸚鵡學舌地說道。

  「溫嵐,大叔我差點認不出你來。怎麼突然一身乖乖女的打扮?你可把我女兒教成這樣。我女兒以前的打扮就是你教的吧?」

  「好好好。雅雅最近還好嗎?」

  「長大了,開始不聽爸爸的話了。」大叔一臉和善微笑,起身去文件櫃取文件。

  「這裡的教監長。」溫嵐對我低聲說。

  「填一下表格。」

  溫嵐接過表格坐下,「家明他表現得怎麼樣?」

  「有進步。腦袋瓜子靈活,學東西很快。但還是貪玩了一點。」

  教監長打量打量我,低聲對溫嵐耳語。溫嵐看看我,輕聲咯咯笑。我不知他們在說什麼,尷尬地向他們點點頭。

  溫嵐填好表格,教監長飛快地蓋章簽字,然後對我說:「果籃和包裹留下。我們需要作檢查。這是例行工作。檢查完後,等會我們會派人送過去。」

  溫嵐用手圍起嘴巴貼近我耳朵道:「嚴格得很。」

  「你們去112室見家明吧。他知道你今天要來,恐怕已在那裡等候多時了。」

  我們下到一樓,在閘口處把那份簽字蓋章的表格交給在此值班的女教監。女教監迅速掃一眼表格,對我們說,你們需在中午一點之前帶家明回這裡。

  獲得通行後,我們沿著長長的走廊前行。無玻璃弧拱形廊窗透進明媚陽光,玉蘭樹枝椏四向旁逸。完全不是想像中冰冷刻板的感化院,而是一所地道的百年中學。我不由想起中學時的母校。

  來到112室,看見一個頭戴棒球帽、身穿藍白色袖衫的少年手托著下巴,拄在大腿上。另一隻腳腳掌在地板上來回畫圈。一副久等人未果的倦怠神情。

  「家明。」溫嵐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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