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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唐瑭久久無語,沉默者高貴,她想。

  過半響,唐瑭方沒頭沒腦地說:"恩慈,我們幸福的時候常常並不自知,我們不知道身旁其實還有著另

  一些人在羡慕著自己。所以有時候,幸福和幸福感根本是兩回事。"

  宋恩慈默默聽著,猶自回味。

  還在出神,有人已一把掐住她手腕。

  宋恩慈緩緩抬頭,呵,除了他還能是誰?心底縱是紛亂洶湧,面上依然淡定從容地迎住宋品禛的目光,挑望著他的眼神一如孩童般無辜清澈,隔一會說:"卡卡在等著我。"

  如驚雷密密匝匝轟擊而來,宋品禛臉色驟變,猛一下鬆開了她的手。

  他停在宋恩慈身旁,冷冰冰地瞪著她。

  唐瑭轉著眼珠,來回打量他,恐怖,臉真臭啊,她偷笑著撤到安全地帶。

  宋恩慈唇角含笑,揉了揉掐紅的手腕,往前走去。

  身後傳來他低低一句。"你是故意的。"

  她置之不理,繼續前行。

  卻又突然猛煞住腳步,轉身,嫣然一笑,若無其事地說:"知道鱷魚為什麼會流眼淚嗎?因為它長時間離開水後,眼睛會發幹,那時候它就會流淚。宋品禛,你放逐的我太久了。"

  宋品禛怔在原地,望著她漸走漸遠。

  略一偏首,才覺不知何時唐瑭已走至他身邊。

  "那麼你呢,唐小姐,你為何甘心當她的'幫兇'?"宋品禛盯住她,直截了當道。

  犀利的目光,害唐瑭呼吸一窒。

  她垂著臉,貌似無辜。

  原來除了面對恩慈,他並不一味容忍退讓,唐瑭心底暗笑,抬頭,與他對望。

  望著那雙深邃的黑眼睛,她出口反將一軍:"法官先生,您審錯了對象。好象是因閣下縱容,'元兇'才能屢屢得手。"

  宋品禛一下冷靜起來,重新打量起眼前女子。

  她第一眼見到他時,眼中瞬間流露的詫異驚喜惶然顫粟,他分明記得。

  "這世上沒有人應該是孤獨的。更何況幸福明明唾手可得,有人卻為什麼不願給予呢?"唐瑭再下一城道。

  "小姐,對於你並不清楚的事請不要妄加評論。"宋品禛出聲警告。

  "我知道,有些人永遠背負著許多需要獨自承擔的東西,不能說。甚至是可以交代與別人的東西,也不能說。他寧肯在自己的身邊壘起厚厚的高牆,並永遠住在高牆後面。反正抑鬱時,他大可對著牆上的鏡子自己和自己說。"

  她毫不客氣的話語一下擊中了他,宋品禛失了神,呆半響,仿不知在憂傷什麼。

  "有些人天生就是上天厚愛的幸運兒,從小錦衣玉食,相貌品格一流,受過良好教育,幽默大方又懂玩,四處受人逢迎。可他們卻未必能倖免於受苦。上帝常常會給了些什麼,又會突然伸出手,取走另一些東西。而幾乎什麼都不缺的人,自知得到了命運的眷顧,所以常常掩飾著自己的不幸,然而掩蓋的行為又加深了內心的痛苦。他們的確幸運,卻不見得真正幸福。"唐瑭看住他,輕輕說。

  宋品禛一直保持緘默。

  "知道嗎,我一直忘不了第一次見到恩慈的情景。那是個很熱鬧的派對,只她一人安靜的坐在偏僻角落,有如座冰雕,拒絕著世人的接近。她尖尖的臉有些蒼白,小鹿般的眼睛隱隱有晶瑩的光,卻又無那種易碎的脆弱感。那刻,我便在想:要什麼樣的力量才能溶解掉她的冰殼?後來朋友介紹我們認識,她不是熱情的,甚至連點虛假客套都不願意擺出來,甚至都並不介意流露出那丁點的不耐煩。但只要每次朋友們話題一轉移到一位元叫'宋品禛'的男人身上,她的眼睛嘩一下閃亮了,甚至連語速都不自覺的加快……"

  她幽幽地說著,他靜靜地聽著。

  第十七章

  其實在2000年10月29日他終於尋找到她之前,他們共相遇過三次。

  那日,他完全沒有預料,他的公主,就如個最最尋常的陌生人,笑著說:"是啊,我自小性子就急,剛才真是對不起了。"

  就這樣,她突然撞入他的生命,駐進了他的心房。

  原來這世間所有美麗的事物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它常常在人們最沒能料到的時刻突然出現。

  第三次, 她顰著眉,一雙晶瑩的大眼睛如會說話,神情警覺又防備,暮色中小小面孔精緻似瓷像。

  是她,是她了,這一刻,他已確定,是上天派她來接管的時刻了,一切掙扎都是徒勞,冥冥中他跨越

  千山萬水只是為了與她遇見。

  原來真心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是這樣美好,無論她做什麼說什麼,都可以讓他快活無比。

  她能令他快活,那是多麼難得的一件事。

  後來,他知道,她並不愛他。

  可,很多時,一個人的心要往何處去,他自己一點辦法都沒有。

  從此,她已是他的主人,他卻必須只稱她為朋友。

  但他總會等在這,從黑夜直至黎明,他知道,只要安琪一次的偶至,快樂便會翩然而到。

  為此,縱然在徒勞的守望中心衰力竭也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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