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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宋品禛!"恩慈鼓著唇,佯裝生氣。"人家哪有亂忙,是有一單大生意好不好,五星級酒店的藝術總監看中了我的碗碟,說如果能做出合他標準的樣品,會有大定單,這樣我就可以有自己的瓷廠了。"

  寡言的他聽著恩慈滔滔不絕的宏圖大願,憂鬱之情漸漸盡消。

  "可是,這個該死的奧地利佬居然要什麼'雨過天晴色',實驗了上百次,都不對,說又說不清,只說

  是在他夢中見過的顏色。天那,我都恨不得托夢讓曹雪芹轉世,問問他到底什麼是'雨過天晴色'!"宋恩慈鬱悶得捶胸。

  宋品禛不自覺嘴角微微揚,"你那閨密呢?對男人,她不是號稱'戰無不勝',叫她搞定鬼佬啊。"

  "哎,說真的,唐瑭可算是能讓唐僧都動心的'白骨精'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宋品禛,不如我介紹

  你們認識認識吧。"

  "你那些個妖朋狐友我可不敢招惹。"宋品禛立時擺出正襟危坐模樣,逗得恩慈哈哈笑。

  一會,她收了笑,望住腳尖一下下劃格,輕輕道:"唐瑭跑去象牙海岸了,好象這些年她一直喜歡著一

  個人,為了知道他的消息追了去。是非洲啊,這樣遙遠的地方。我真羡慕她能夠這樣不顧一切的,忘我投入的愛一次。有時,真想自己也能有這樣肆意妄為的勇氣,一切的一切統統扔下,只為了能夠純粹的放肆的愛一回。"

  宋品禛無言,隔一會兒呵斥道:"你們懂什麼,這樣的愛真的會幸福嗎?這叫自虐。"他硬裝出從前愛

  教訓人的哥哥模樣。

  樓道裡閃著昏黃的光,隱隱投在他的鬢角。

  不就是一個男人,一段情嘛,可宋恩慈就是無法自欺欺人的豪氣說出,她笑自己大約是小時中了瓊瑤

  阿姨筆下女生個個都矢志不移的毒。

  一股酸意鑽上心窩,她眨了眨眼,沙啞道:"要是我願意呢?品禛,也許現在這樣只會更糟糕更壞呢?"

  半響,宋品禛才如鮑嘉那般低喃:"已經壞到底了,不會再壞了。"

  他露出的一絲笑容淡得令人無法琢磨,含著無盡憂傷。

  宋品禛遲疑著握住恩慈的手:"你不要這樣,有些事,過去了便是過去了,再不要日日悲傷,甚或試圖

  尋找回過往。恩慈,那樣我們都會很累,你要相信一定還會有別樣的愛在某處等著我們。"

  這刻,在他的眼睛裡,宋恩慈分明看到了感情,他對她還是有感情的,那她應該高興還是難過?

  他的雙眼從未曾厭倦過凝視她,可如今悲傷已深深地埋入他眼簾,是因為他們的愛正在凋零嗎?

  宋恩慈望住他,總不甘心的再試圖道:"品禛,雖然我知道很多事都不一樣了,可你能不能陪我再回去

  一次漠河?"

  她多想與他回到那個他們剛剛才開始的地方,再共度一回美好時光。

  宋品禛怔住,一雙柔軟的雙腕已環在他頸脖,恩慈將臉擱在他寬肩上,在他耳畔輕吐馨香。

  刹那,宋品禛只覺盪氣迴腸,語塞心酸,說不出話來。

  回過神來,他微微別轉面孔,輕輕道:"恩慈,你喝醉了。"

  宋恩慈一呆,抬頭瞥見他眼神漸冷,迅即就勢說:"喝了點香檳,它容易讓人不察覺的醉。"

  她托住頭,眼睛蒙上了水汽,努力睜大眼,怕它們奪眶,不想再在他面前哭出來。

  有時候,宋恩慈想自己這樣的倔強、執著不放到底因何,難道是源自神奇的遺傳?可她又並不知去何

  處尋找親生父母。

  "品禛,剛到法國那些年我常常想起他們,仿佛爸爸正看累了書,坐在躺椅上輕輕搖,媽媽躡手躡腳走近,為他蓋上毛毯。一轉眼,他們竟這樣地走了,叫人怎能忘?--可是,這些年過去,我想他們一定不希望這樣,漸漸,我--"

  宋品禛忽然出言打斷了她,一字一字清楚道:"我永遠不會忘。"

  宋恩慈看著他,很久很久,低下頭蒼白著臉笑了笑,起身走上樓去。

  他松了一口氣。

  宋恩慈吞下安眠藥,熄燈,上床,蜷縮如胎兒一團,強迫自己入睡,明天,到了明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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