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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馬黎雅手心裡攥著MD,可她知道自己並不僅僅只是想與他擦肩而過,想說些什麼,又羞澀難言,幾番掙扎,情知已都落在了他眼中,面孔不禁微微紅了起來。

  她留著細碎的短髮,如同男生,明眸清澈如月亮湖中水,亦如少年時的恩慈,宋品禛看得有些恍惚。

  今夜空氣清朗,一抬頭,可見天邊漫天星斗。

  宋品禛開車回去,才走進底樓,便聞到淡淡汽油味,上樓推開房門,地上隨攤了一地的丙烯顏料,松節油,畫筆。

  宋恩慈卷著袖子,曲腿坐在地上忙,雪白的牆上打滿了牡丹鉛筆畫,玫紅的花瓣,黑色的葉子,妖豔至極。

  宋品禛走至她身邊,蹲下身,遲疑道:"--對不起,昨天是你生日,可我太累了,我們補過,好不好?"

  她頭也不回冷冷道:"何必呢,錯過一分一秒便是錯過了。"

  兩人各自面對白牆沉默無語,枯坐仿有一生般久。

  宋恩慈終於擱下筆,轉過頭,燈都亮著,照得一室通透,他目中有些心虛有些愧疚。

  宋品禛那夜的笑容,沉醉的,溫柔的,憐惜的,宋恩慈分明記得他那時眼中濃濃的愛戀與纏綿,到底是她記錯了,還真的只是一場夢?

  恍惚中,宋恩慈淒涼地伸出手欲摸上他的臉頰,宋品禛面色抽搐僵硬,一側頭,讓她的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宋恩慈望在眼裡,內心苦笑,頭靠向壁角,只覺淒酸,原來他已那樣地不能忍受自己的觸碰,過一刻,她輕輕地放下了手。

  牆上的牡丹嬌豔欲滴,妖得似滴出血來,直刺她眼。

  "你是不是在怪我?"

  宋品禛愣住,想一想方明白過來,聲音透著不耐:"你還要怎樣?人也都讓你趕走了,你到底還要怎樣?"

  她到底要怎樣?宋恩慈一下瀉了氣。"是,是我錯了,毀了你的大好姻緣。"

  宋品禛看了她一眼,見她滿臉倦容,心中又不忍起來,放緩了聲音說:"恩慈,你為什麼總愛鑽死胡同,難為自己,不肯過稍為正常一點的生活呢?"

  "什麼叫正常?結婚生子嗎?總要有個男人吧,象我這樣抽煙喝酒,夜裡滿腦邪思,白天日上三竿不起,哪個好人家敢迎娶進門。大概是先天種氣不好,便是有心重來也本性難移了,你硬叫流氓裝淑女也難長久地騙人。"宋恩慈盯著地板,手一下下轉著筆,沒有看見他一下煞白了臉。

  她想到自己初到這家前,袖口、褲腿永遠短著一寸,是爸爸一個大男人陪著她這小女生親去剪髮買衣,從裡到外置換一新,從此櫃子裡永遠有成疊的雪白內衣。那時她頭髮有虱,身體又弱,直調養了一年多,臉色才慢慢白皙紅潤起來,可學校功課卻一直追不上,是宋品禛日日下課後替她補習,陪她天南海北的閒聊,完全當她是同齡女子。媽媽雖常常只是輕睨一眼,可亦未反對。

  她對媽媽始終懷有畏懼,天知道那時她有多渴望媽媽能真正接受自己。每當她鼓足勇氣而媽媽卻冷冷推開她的親近,她惶惶不安時,宋品禛總會及時牽住她的手,和她輕言細語。一次,他說:"恩慈,知道我為什麼叫品禛嗎?媽媽是研究明史的,卻很欣賞中國歷史上一位叫'胤禛'的皇帝,癡迷到連給自己的小孩起名都叫'品禛',一個這樣感性的人怎麼會不喜歡你呢,她只是還需要時間罷了。"

  每回他的話語都如同雙最溫柔的手,一點點地拂去她的自卑、惶恐、孤單和憂傷。

  一切仍歷歷在目,一切已面目全非。

  宋品禛蒼白著臉,心底的秘密,苦到只能把淚倒灌進最深最深處,面上,永遠是那樣冷漠的不為所動。

  "恩慈,--我是為你好,希望你能幸福,如果你能幸福,我會為你高興。"他停頓了會,起身走了出去。

  一連幾日都是灰濛濛的天,陰霾得象隨時會下雨,沉悶得讓人莫名煩躁,八車道寬的路亂糟糟地堵成一團。

  已是深秋了,宋恩慈踩著落葉,沙沙有聲。

  身旁汽車長龍喇叭忽然響起,卡卡探出頭大聲喊。

  宋恩慈望見他,詫異道:"你怎麼找來了?"

  卡卡如常攤手大笑:"沒辦法,寶貝總要看緊點。"他打開車門,跳下車,跟著她並肩走。

  走至一幢大樓前,宋恩慈突然停下腳步,漸漸握緊拳頭,下定決心。"卡卡,我們是不是有一百天期限?我想你跟我去見一個人,你介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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