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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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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真的!」我保證的語氣就像我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對了,想不到你也會拉小提琴哎,雖然水準欠佳……」 她回頭白了我一眼,我立馬住嘴了。 「小時候我和雨嘉一起學小提琴,那時我很笨,連五線譜都不會認。但是雨嘉不同,別看她平時調皮,其實她非常有才華的,一點就通。那時老師很寵她,每次都願意花時間去教她,卻很少看我一眼。」 她頓了下:「所以我才決定不再去學了。可是我也不想被人瞧不起啊,大家都有自己擅長的事情,可我擅長什麼呢?後來小學三年紀的體育課上,我才發現我的運動細胞非常好。而且我的個頭要比班上很多男生都高……」 「所以你就決定走上運動員的不歸路啦?」 「什麼不歸路啊,你欠扁吧!不過也不全是啦,有很多原因的。其中一個原因是雨嘉。那時班上好多男孩子都喜歡雨嘉的,但是他們都好變態,喜歡又不直說,反而要去欺負她。所以我才決定要保護她。只有變得強大才能打過那些男孩子。為此後來我還去學了跆拳道,散打,慢慢的,掌握的格鬥技巧越多就真的越來越厲害了。直到現在,只要有我在就沒人敢欺負雨嘉。但是從此以後,身邊的人也都很怕我了,沒人願意再跟我說話。」 「也就是說,你現在都沒有朋友?」 「嗯,除了雨嘉,我沒有朋友。」不加修飾的一句話,直白,坦誠,卻讓我覺得很難過。曾幾何時,我似乎也聽到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除了父親,我沒有朋友。 她看了看表,起身了:「該去學校了,回見。」 「嗯。回見。」 門被輕輕帶上後,偌大的寂寥的客廳裡,我突然感到揮之不去的茫然和孤單。 下午,我再次去了趟老貓呆過的那家酒吧。這次從三亞旅遊回來的老闆總算現身了,是一個很年輕的光頭男人,留著很潮的山羊胡。見到他的時候我激動得那叫一個無法言語。我緊緊抓住他那被曬得黝黑的雙手,就像當年和周總理握手的老百姓。 「您可算回來了,我等得寡婦都改嫁了。」我這人就是不善於隱藏感情。 「哈哈……」老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回來後都聽他們說了,你是在找老貓吧。」 「是啊,您知道他現在去哪了嗎?我追他追了幾個城市了。」 老闆有些不可思議地打量著我,一個弱不禁風的瘦小男孩,居然孤身一人追遍了天涯海角。換上誰也會不禁肅然起敬啊。這不是苦肉尋親記這是什麼?這不是中央頻道黃金檔親情欄目這是什麼?然而很遺憾都不是,當我告訴老闆,「老貓」和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他不過就是一個算得上認識的人時,老闆震驚了。 「雖然我不理解你為何要執著到這一步。不過我還是很願意幫你的。」老闆點起一根煙,整理了下思緒,「他剛離開時和我還有些聯繫,不過後來就斷了。我大概知道他去了廈門,好像跟朋友合夥開了家琴行。」 「天啊,廈門那麼多家琴行,怎麼找啊?」 「你可以去廈門找同行的店主問問,彼此一般都會有業務往來的,應該不難找到。」老闆給出了建議。 「周總……啊,不,老闆,真是謝謝您啦!」我感激涕零。 走出酒吧後,午後的陽光暖洋洋地打在我的臉上。我仰頭看了看這繁華的C城,不禁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看來又將踏上旅途離開這裡了。心裡卻意外的,並沒有太多即將找尋到老貓的喜悅。 我突然想到了柳絮南和雨嘉。該怎麼開口道別呢?又該怎麼對她們之前的慷慨收留表示感謝呢?尤其是絮南,雨嘉走後,她現在可以說是一個人吧。 一個人。一個人的時間,該有多辛苦。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望著房間角落收拾好的行李,突然覺得是那樣沉重。窗外的月光透過玻璃簾流到房間一角,讓我想起了一些很模糊的往事。作為單親家庭的孩子,我和父親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的艱難而美好的時光,那些平凡、甚至瑣碎的細節一遍一遍地湧現出來。 接著記憶再前行一步,便是刻骨銘心的痛。 父親總算攢錢買上車了,儘管是一輛再普通不過的大眾汽車,但是我卻覺得從沒有過的自豪。他一大早便載我去上學,並陪著我去學校附近的早餐店吃了一碗面,他還是和往常一樣,把牛肉都挑出來放在我的碗裡,並再三囑咐我高三了要好好學習,不用在乎同學之間的嘲笑和欺負,加油考上好大學,只有這樣,那些瞧不起我們的人才會對我們刮目相看,媽媽在天之靈也會很高興。而我一邊埋頭大口吃面,一邊答應著。我說:「爸您就放心吧,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然後,爸爸車禍死了。 接著,作為孤兒的我輟學了。 最後,我開始不要命地尋找老貓。 …… 就算這個尋找的過程遇到了那麼多美好的風景,但是自己一開始堅持的初衷卻不能輕易改變,不是嗎?否則我會瞧不起自己。我已經非常瞧不起自己了,比如一米68的個頭,比如父親葬禮上哭得像個淚人兒,比如平時一點點小事就想著要逃避。 所以,我絕對不能再一次瞧不起自己。 絕對不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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