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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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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雨氣得說不出話來,淚水已經噙在眼裡了。早知要受這份閒氣,還不如回寢室裡一個人呆著,聽聽音樂好了。 「你不要這麼逼人家嘛。」冷青楓拉拉麗麗的衣袖,又轉過臉來對小雨說,「小雨別介意哦,麗麗不會說話。」 「小雨!」正僵持著,聽見身後有人喊她,回過身去看時,卻見韓嘉緩緩向她走來。 「你……」小雨驚喜得哽住了,萬萬不曾想到,竟會在此刻,又再看見他,看見他緩緩向她走來。 原來,她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他,而他,終於感覺到了———他來了。 「忽然想給你看一些東西,」他走到她面前,平靜地說,「你來嗎?」 「啊———是什麼好東西?」小雨問,轉著眼睛看他,心中溫柔氤氳…… 「你來了就知道了。」他說。 「嗯,好啊。」小雨笑,然後,轉過身去對冷青楓和鄭麗麗說,「不好意思,失陪了,再見哦!」 「再見!」冷青楓友好地揮著手。 「哼……」麗麗很不滿地白了他一眼。 忽然,一輛大卡車飛馳而過,車輪軋過融化的髒雪,雪水濺起來,恰濺了麗麗一身,氣得麗麗破口大駡…… 冷青楓在旁邊,忍不住大笑起來,著了魔似的,止也止不住。 「你笑什麼?你笑什麼?你還笑!你去死。」 草莓聲 清脆、明快、悅耳的雪橇鈴聲,在俄語中叫「草莓聲」,也不曉得為什麼,那一天,小雨的耳中就總是聽見那種「丁零———丁零———」像草莓汁一樣清涼、甜美又快樂的「草莓聲」。 「他們去哪裡了?」小雨問。 「去邵體館看電影了。」韓嘉說。 這會子,小雨正坐在韓嘉的床邊。她還是第一次來男生寢室,東瞧瞧,西看看,覺得很好玩:扔了一地的圖紙、張貼滿牆的彩色海報、掛得到處都是的衣服……很亂,但比她想像的乾淨。 桌面上有一對古舊的青銅燭臺,造型粗獷而繁麗,散發出一種神秘的巫氣。燭臺上點了白蠟燭,燭光似幽似明,燭焰搖擺伸縮,溫柔而嫵媚。 「哪裡找來的這個?」小雨又問。 「舊貨店裡淘來的。」韓嘉說。 「這些都是你的書?」小雨立起身來,看韓嘉書架上的書。有一大半是畫冊:八大山人的、徐渭的、石濤的、鄭橋板的、黃賓虹的和潘天壽的,竟然還有《陳子奮白描花卉冊》!小雨一看見就驚喜地抽出來,在手裡翻著,一頁一頁那麼熟悉,那麼親切:「真想不到,你也有這本!」 「小時候,我爸要我每天臨六張陳子奮。」 「真的嗎?」小雨幾乎不敢相信,「我也是呢!」 這個世界多麼奇妙啊?直到今天,她才真正認識了他。她和他遠隔萬水千山,在18歲以前,他們那麼安靜地各自存在。小女孩並不知道還有一個小男孩,在遙不可及的地方,和她一樣,每天臨摹著同一本畫冊。然後,他們長大了,忽然就相見了,好像命中註定,在這一年的平安夜。 似乎無論什麼故事,都會有一個開始。在此之前的一切,仿佛都是在為這個開始埋下伏筆。這個相見的時刻那麼神秘地存在著,隱藏在一年又一年的日曆裡,當他和她的手無視地撕下標誌這個時刻的日歷時,他們並沒有意識到,它與其他的日子有什麼不同,可是他們的手卻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就是在這個日子,她註定會遇見他,他註定會遇見她,他們活著,就為一年又一年地接近這個日子啊,一年又一年,一共度過了十八年。 「為什麼我沒有早一點認識你呢?」小雨立在那裡,忽然感傷得淚眼婆娑。 「怎麼了?」韓嘉笑起來,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以前那個倔強丫頭哪裡去了?一個月不見,變得這麼多愁善感?」 小雨不理他。右手食指繼續在書脊上慢慢劃過,忽然停下來:「這個,能看麼?」是一本厚厚的相冊,她問他。 「看吧。」他說,一邊給她沖了一杯熱騰騰的綠茶。 小雨就在燭光裡,一邊喝茶,一邊翻看相冊。看那些泛黃的舊照片,那些韓嘉從小到大的舊照片。「你小時候是這個樣子的啊!」看著,小雨不禁咯咯笑起來。 「很難看,是吧?」韓嘉說著,就去把電腦打開了。一時,屋子裡響起了裡姆斯基·科薩科夫的《舍赫拉查達》,音樂彌漫開來,像霧一樣飄散,又像月光下閃閃灼灼的海水。 外面的世界還在下雪,可是這屋裡卻溫暖寧馨:有橘色的燭光,有如水的音樂,還有熱氣嫋嫋的清茶。 「怎麼會難看呢?」小雨說著,心裡卻想,原來,你小的時候這麼可愛呀———胖嘟嘟的臉蛋,胖嘟嘟的小手,一雙微凹的圓圓的大眼睛,充滿了稚氣、充滿了驚奇地看著這個世界……真可愛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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