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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我把這些想法寫信告訴了徐志,徐志說:「成熟與否並不在於年紀大小,而在於你經歷過什麼。」

  從前我每年生日,豆子和程開每人都會送我一張生日卡,可我覺得十六歲生日是個大日子,應該有點什麼別的表示吧?比如程開十六歲生日的時候,我送給他一支鋼筆。那支鋼筆他一直都在用,說挺好寫的。

  徐志的祝福是最先到的,不過我不記得我什麼時候跟他說起過我的生日。徐志的禮物是一張生日卡,生日卡上有一隻大頭小眼睛的卡通小綿羊,徐志說:「祝我的小羊生日快樂,在十六歲的每一天都開心愉快。徐志哥哥。」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徐志的落款從「徐志老師」變成了「徐志哥哥」,不過在我看來這沒什麼區別。

  陸璐送我的是一隻音樂盒,音樂盒裡的音樂是《天鵝湖》,形狀是一隻玻璃做的天鵝,美麗極了。

  豆子的禮物是一隻玩具熊,特別大的那種,我可以用來當枕頭。豆子說:「我認識那禮品店的老闆,他給我打折,要不太貴,我才不給你買!」豆子就是這樣,嘴硬。豆子還說,他本來想送我一個破了的西瓜或者南瓜或者黃瓜,因為他聽說,古人有說法,女孩子十六歲叫「破瓜之年」。我聽了大罵他淺薄,我說:「人家古人那個『破瓜』不是破西瓜,你瞎理解什麼呀?!」也虧了豆子能想得出來,居然能把「破瓜之年」做這種解釋,也算一絕了。但這個名兒的確不好聽,豆子就是豆子,怎麼也深奧不起來。人家徐志就知道跟我說:「女子二八為碧玉」這種好聽的話。本來嘛,我也知道女孩子十六歲叫「碧玉之年」,比豆子那個好聽多了。

  輪到程開了。程開送給我的是一幅字,竹子編的一個條幅,上面瀟灑的行書:「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那是我會背的惟一一首《詩經》裡的詩,因為我曾經看過瓊瑤的《在水一方》。我也不太明白這首詩說的是什麼意思,似乎說的是一個男子見不到自己的心上人,飽受相思之苦時候做的詩。所以我就更不明白程開為什麼送這樣一副字給我,我不敢問程開,便跑去問豆子,豆子說:「靠,沒意思啊,這幅字是我陪他買的,他說你喜歡書法,肯定喜歡這字兒上的行書,就買了。上邊兒寫的什麼我估計他也不知道吧?」我聽了,很是失落。不管怎麼說,我是喜歡程開的,不管他是不是喜歡陳冰冰,我都是希望他心裡有我的。可是豆子這麼一說,似乎一點希望都沒了,我能不失望麼?

  回到家,我把條幅掛在房間門上,若是有人第一次上我家門,一眼就能看見我房間的門上掛著這副字,之後他們就會說:「小樹的字越寫越好了啊!」再之後他們又說:「哦,原來不是小樹寫的啊,小樹,要努力啊!」我聽得多了,就沒感覺了。但我開心的是他們都有注意到這麼一副字。這副字是程開送給我的,在我十六歲的第一天。

  我開始給徐志寫信吐露我的少女心事。我不能跟陸璐說,因為陸璐可能比我還喜歡程開,我要是跟她說了,恐怕我跟陸璐就沒法再繼續做朋友了。我也不能跟江南說,因為江南喜歡我,我跟他說了他跟程開的朋友也沒的做了。我更沒法跟豆子說,因為豆子什麼都知道,事實證明,他根本幫不到我什麼,甚至連一個好的安慰都沒有。所以,我只能跟徐志說了。

  我當然不好意思告訴徐志我喜歡的人就是程開,我只跟他說我有個喜歡的男孩子,這個男孩子非常優秀非常英俊,可他並不喜歡我,我很苦惱,我想是因為我不漂亮吧。這是十六七歲女孩子最最通常的一種心態,我也不知道徐志看了我這封信會不會覺得我幼稚。

  徐志給我回信了,那封信令我欣喜若狂。「小樹,你是個非常可愛的姑娘,女孩子重要的不是外表而是氣質,你的氣質就非常好。更何況,你也很漂亮啊!不相信的話,你去照照鏡子,看看你的眼睛和你的嘴,看看你身邊有哪個女孩子的眼睛比你的眼睛更明亮,看看你身邊有哪個女孩子的嘴唇有你的嘴唇那麼紅潤飽滿。……感情看的是緣分,你還小,不要著急,總有一天你會得到你想要的。我的意見是,你不要刻意地去要求什麼,首先要把書讀好。你不是說要考交大麼?可是你現在連你們班前十名還沒進,怎麼考進交大?小姑娘,用心讀書,我在交大等著你。」

  我長到十六歲,還是頭一次得到男生如此直接如此熱烈的讚揚,我狂喜,臉紅一陣白一陣,我不知道我在男生眼睛裡原來這麼好。我沒有考慮徐志是不是為了安慰我這個他眼睛裡的小姑娘才說的這些話。我只是非常歡喜,因為有一個那麼優秀的男生用了那麼多動聽的話來誇讚我。我感到萬分的滿足,我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我從未像現在這麼自信過,雖然徐志的話不能讓我認為自己比陸璐或者陳冰冰漂亮,但他的話已經足以讓我自信到我並不比任何人差。這些對於十六歲的我來說,已經足夠足夠了。

  對於十六歲的人來說,精神力量有時候大得驚人,徐志不斷的鼓勵讓我異常自信起來,連對讀書的興趣也變得空前濃厚,我居然開始主動做習題了。

  「你怎麼忽然變了?」自習課上,程開推給我一張寫著一句話的草稿紙。

  「我要是再不學習就來不及了。我還沒想好學文學理。」我寫。

  程開揮動著我送給他的鋼筆寫了好大一段話:「我覺得你是適合學文的,你應該去學新聞或者中文,你的性格也很適合。不過我又覺得你的腦子不去學理科可惜了。你現在用功讀書是對的,你用心一點肯定能得到比現在更好的成績,初中時候如果你肯用心,就不見得比我學的差。」哎?程開今天是怎麼了?他從前可從來捨不得誇我啊,今兒怎麼了?居然誇我聰明了?

  「你的小蠶豆學文學理?」

  「她成績不行,我估計她學文。」程開在這句話的末尾惡狠狠地加了一句:「她不是我的小蠶豆。」程開在「我的」兩個字下麵畫了兩個重重的著重號。

  我拉了拉程開的袖子,程開扭頭看我,我對著他做了一個鬼臉,隨即不理他,繼續做習題去了。下課鈴一響,我拉住站起來要出去的程開,指著一道立體幾何題目,說:「哎,程開你先別出去,給我講講這道題!」

  「自己想!」程開就是這副德行,從來不肯幫助我這種後進學生。

  我朝著程開的背影大叫:「那你告訴我輔助線怎麼做也行啊!」

  「AE和AD。」江南在我身邊輕聲說,之後合上他的書本,拿了一罐「統一」冰紅茶站起來出去了。

  我有點兒發愣地望著江南,心想他怎麼愛喝冰紅茶呢?太甜了。我就愛喝冰綠茶,有點兒苦,有點兒甘醇,多好喝啊。低頭看看那道題目,連了AD和AE兩條輔助線,果然順利地把那道我想了半節課的該死的題目做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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