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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妍嬰勾住爸爸的脖子,「是遠在天邊,還是近在眼前?」

  「天邊有人想,」鐘奇騰出一隻手忙不迭刮一下女兒的鼻子,笑道,「眼前也有人想。」

  稍微怔一下,她就明白過來爸爸所指的天邊,是隔了重洋的墨爾本。

  「爸啊,你也真自作多情。」她笑著說,「說來也奇怪呢,為什麼人們會認為打噴嚏是被人想?為什麼不直接點承認只是感冒?或者更科學點,說是鼻黏膜受了刺激所致?」

  「人幹嗎要那麼現實!」鐘奇放下菜刀,把材料裝盤,打開碗櫥時想到什麼,轉過臉來,「小嬰,你感冒還沒好?你想從今年一直感冒到明年啊?」

  「它不走,我有什麼辦法呢。說起來倒真是很久沒感冒過了,大概前幾次沒感的份都一起累積到這次了。」

  鐘奇瞪她,「過了今晚就是新年,大年初一都要博個好兆頭,你就給我感冒啊?馬上去,泡熱水澡也好,灌白開水也好,今晚以前一定要給我弄好。

  她被趕出廚房,還沒把房間裡的沙發坐熱,老爸又急吼吼地上來,一臉擔驚受怕。

  「這麼久不好,不會引發什麼心肌炎吧?咱們還是去醫院看看……」

  「我又沒有發熱,頂多鼻塞。」說是這麼說,為了讓父親安心,她還是裹著毛毯順從地爬上了車後座。

  外面的天是乾冷乾冷的,裸露在外的手和臉部皮膚都有些凍得發痛,她從來不覺得冬天有這麼冷,記憶裡發生了某些事,某些改變心緒的特殊的事,把身體裡沉睡的感官喚醒了。

  妍嬰往玻璃上呵氣,看大街上行色匆匆的人們。

  春節啊,春節,全中國人的節。敏敏和清平都各自回家跟親人團圓去了,想必澳洲的華人一定也會慶祝,今晚不知道是蕭家先打電話過來拜年,還是爸爸先打過去。

  醫院的掛號大廳有些空蕩蕩,情理之中。除非迫不得已,沒人大年夜的想光顧這樣令人不寒而慄的地方。

  鐘奇去掛號,妍嬰坐在長椅上等,消毒水的味道刺激著因為感冒已顯得遲鈍的嗅覺,越發使人不快。

  每次來時專門負責給她檢查的那位老醫生回家去了,接待他們的是個年輕男子,對妍嬰竟然有點印象:「是傅醫生的那位病人吧,怎麼這麼不小心啊?」

  他理著聽診器時,鐘奇有些急了,「她從一月初就開始感冒了,一直不見好,會不會影響心臟,有沒有關係啊?」

  年輕的醫生淡淡笑著戴蔔聽診器,「抵抗力下降了,感冒當然不容易好。千萬別亂吃藥,注意休息。」

  鐘奇聽著聽著,忍不住數落女兒:「一定是搬出去住的那段時間把身體底子搞差了,以後不許再這樣!」

  妍嬰只好對父親嘿嘿地笑,幸虧醫生開口及時救了她一命:「還好,心跳沒什麼雜音。放心吧,預祝新年快樂。」

  剛推開家門,母親就迎上來說:「剛才蕭權打電話來拜年了,我說你帶女兒去醫院,他急急忙忙地問有沒有事呢。

  鐘奇脫下外套掛起來,答應著:「知道了,我馬上去打給他。

  妍嬰慢吞吞地脫下鞋,裹著毛毯要上樓時,父親叫住了她:「小嬰過來,你蕭叔不放心,非要聽到你聲音才踏實。

  她繞過沙發,從父親手裡接過聽筒,很自然地說:「蕭叔,除夕快樂。

  那邊卻頓了一下,低低笑了一聲說:「妍嬰,是我啊——怎麼不是鐘伯伯,我還差點叫他呢。

  她狐疑地看父親一眼,很快明白過來,兩個老爸設計好的,這頭和那頭同時換人。

  一切安好讓鐘奇再無後顧之憂,他笑嘻嘻地朝女兒比了個手勢,跑到廚房去幫忙了。

  「你真的沒事嗎?」隔了一會,湛朗緩慢地問。

  「我很好啊,剛才在醫院裡看到醫生的桌子上有盆水仙,就跟他聊了一會兒養水仙的竅門,所以回來遲了。」妍嬰縮在沙發裡笑著說。

  「還是那種樂觀的個性,很好。

  「澳洲熱嗎?」

  「有點,黃金海灘上該全是人了。」他說,

  「你要的薰衣草農莊的照片,真的很巧,我剛從那裡回來,回來後整理電子郵件,才看到你的信,所以順手發到你的郵箱了,去看看吧。」

  妍嬰快樂地答應一聲:「好!」又說,「你線上嗎?上網去聊吧?」

  「也好。」

  匆匆收線回房,打開電腦,登錄MSN和電子郵件,興沖沖地打開圖片,一顆心突然毫無預兆地沉到底。

  意料之中的美麗花海,倘樣其中的卻是一個陌生的白衣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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