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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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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便有人帶了進來。承錦轉頭看去,正是茶茶。茶茶不動聲色地與她交換了一眼,緩緩走到殿前。胡狄順著殿側火光看去,這女子幾分秀氣,幾分清淡,神氣之間透著冷靜,如曠野通達,人聲絕跡。然而她眼波一轉,又如冰雪初開,沁人心脾。 她略看了一眼上面的幾人,便對胡狄大汗低頭曲了曲膝。 突迦也疑惑,問那將領:「你們在哪裡找到她的?」 那人回說:「在燕州大營中軍,她住的帳子等級比別人的高。」 突迦便問茶茶:「你是華庭公主?」 茶茶點頭。 「那她是誰?」突迦手一指承錦。 那胡人將領插話道:「她好象不會說話,不過她會寫我們的字。」 胡狄也皺了眉,問道:「沒有聽聞十三公主是個啞巴啊,你又怎麼會寫我們的字?」 茶茶站著不動,突迦便從旁邊案上拿了粗紙炭筆放到茶茶面前。茶茶蹲下身果然寫了幾行胡文:「我小時候生重病,以致口不能言。這是皇宮秘事,外人並不知道。正因如此,一直無人願談婚嫁。」她露出三分哀婉,印入胡狄眼中,覺得女人不能說話實在不是什麼大罪過,神色反柔和了許多。 茶茶接著寫道:「大汗願意娶我,我也一直仰慕大汗當年平定漠北的奇勳,便學了胡地文字。」 平漠本是胡狄幾十年前的發家之戰,當初一戰成功才有了今日的霸業。他不知茶茶無聊時就翻承鐸的書案文檔,莫說他打了什麼仗,就是他用了什麼戰法她也瞭若指掌;現在五十好幾的人了,還有美人仰慕,心裡覺得這個女子真是怎麼看怎麼可愛,忍不住問道:「你當真仰慕本汗?」 長殿火光下,突迦也看不真切,只低聲道:「大汗,這兩人各稱自己是公主,其中透著古怪,需得小心。後來那個眼睛有些奇怪,中原人的眼睛都是黑的,她的好象有點藍。」 胡狄點點頭,嘴裡卻道:「不過是個女人,能作出什麼怪來。」 承錦看出他對茶茶的意思來,插言道:「大汗錯了。她是西域人,在上京長大,從小跟隨我作丫鬟,原想替我出嫁。我想兩國之間應以誠心為先,才自己來了。她亂軍中為保性命,才謊冒我名。大汗細想便知。」 突迦聽承錦這樣說,暗暗點頭。茶茶卻抬手寫道:「她雖沒說錯,卻說反了。正因為她想替我和親,才會這樣說。我今到此,決無理由再讓我丫鬟代嫁。大汗詳察才是。」 兩人各執一詞難以分辨。胡狄原有一張十三公主的畫像,卻覺得兩人都不像,都比那畫像美上不止十倍。突迦從旁道:「這兩人真假難辨,不如讓喀拉昆侖神做個決斷吧。」胡狄依言召上大巫師來。 胡俗最信鬼神,大至王汗,小至庶黎,每歲必祭祀,疑難必問詢。若是神靈作出的指示,即使是汗王也不能違背。 少時,一個面目烏黑的佝僂老者握著一個烏黑的什物上來,向胡狄行過禮便走到大殿正中,對著茶茶和承錦坐了,放下一個粗瓷碗,注上水,將兩塊一黃一白的石頭喀噠一聲扔了進去,手中握著那奇形怪狀,有些像象牙的東西喃喃念咒。 承錦不曾見過這些東西,但見這老者容貌可怖,不知他意欲何為,背心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她忍不住轉頭去看茶茶,茶茶拋給她一個寬慰的眼神。她認得那碗裡的石頭是胡地的楂達石,從牛羊腹中得來,浸水佐咒可以呼風喚雨。 那巫師手上拿的是筊杯,一般以木雕成象牙頂狀,從中一剖為二。剖面平為陽,側面拱為陰。一陰一陽是正卦,問事則順遂:兩陽為未定:兩陰為不利。看這樣子,他是要借楂達石的神力來擲筊定論。 茶茶心底很瞧不起這胡人的巫術,像筊杯這種東西,做點手腳,你要什麼就能擲出什麼來。胡人又將神靈看得如此鄭重,豈不是將國家之事都交到了巫師手上。若如此,還不如像高昌一樣,讓巫醫稱王。 那老人念完了咒,忽然大喝一聲,嚇了承錦一跳。他一把將那筊杯拋到茶茶面前。兩瓣木雕滾了兩滾停下,一平一拱。本來突迦與胡狄都疑心茶茶是假的,豈料現在神說她是公主。殿上眾人的眼光全都落到了承錦身上,承錦不知何意,面上只強做鎮定。那老者收回筊杯來又短短地念了幾句,再喝一聲往承錦面前一拋。 承錦盯著那木雕,其中一瓣「吧嗒」一下扣住,另一瓣兀自搖擺,也是一平一拱。殿上的人除了那個老巫師面無表情,其餘的人都呆了一呆。 半晌,胡狄遲疑道:「這……喀拉昆侖神說這兩人都是公主,這……」 突迦也默然道:「神靈之意不明,能不能再問一次。」 承錦覺得這種法子不靠譜得很,急忙止住道:「我國中不信此神,你對我再擲也不靈;爾等既信此神,再擲便不敬。」 胡狄想想也是,便問承錦:「你既拿著本汗的金牌,就該作本汗的汗妃。」 如今落在他手裡,承錦不知該如何回答。 胡狄又轉顧茶茶,帶了幾分和藹:「你可願意嫁給本汗?」 茶茶徐徐點頭。 胡狄脫口道:「好好。如此你們也不必論真假,一併嫁給本汗便是。」 承錦臉色雪白,茶茶卻抬頭對那老毛子笑了一笑,笑得他魂兒都快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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