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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東方聽他這樣說,越發不悅,也順著承鐸語氣說:「各司其職罷了,誰也管不完誰的事。」

  承鐸被這話激得火起,沉了臉,道:「你且看我管不管得著你!」

  東方心裡也冒了小火:「你以為自己想怎樣就怎樣,什麼人都該聽你的不成?!還需看我讓不讓你管!」

  承鐸一拍桌子。東方這下大火了,你嚇唬誰呀,也毫不示弱地一腳踹到桌腳。那實木的大案桌便歪了一歪,一支毛筆滾了下去。承鐸「騰」地一下站起來:「你做什麼!想打架?!」東方一掌將桌子推開:「我看你就是欠揍!」

  哲義跑到偏帳外,叫道:「姑娘。」茶茶對承錦施禮而出,哲義走出幾步,低聲道:「主子和東方大人打起來了。」茶茶吃了一驚,也來不及想,轉身就往大帳去。還沒走到就聽見兩人打得風生水起,帳簾散落一半。茶茶剛一上前,一個杯子飛了出來。

  茶茶雖然只跟著承鐸學了幾招三腳貓的工夫,卻知道高手是個什麼層次。即使是在僅容一人的狹室裡過招,也不會碰到裡面的東西。然而眼前這兩人卻打得如潑婦摔東西。茶茶几步上前把帳簾一掀,帳內兩人頓時住了手。

  茶茶掃了二人一眼。東方站住既不看承鐸也不看茶茶,也不說話。承鐸也正襟站住,看見茶茶掀簾子,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見茶茶眼裡有責備的神色,承鐸突然有一種小孩子犯錯被大人捉到的尷尬,也轉了臉,不看她。

  茶茶把那帳簾理順,走過去半跪在地,默默把地上的狼籍打掃了。拾了一盤子碎瓷片出去。茶茶才一出去,承鐸又是一拳過去,東方也不避,由他一拳直抵心脈,承鐸凝力不發,問:「還打麼!?」東方抓住他手腕一扯,沒好氣地說:「不打了。」回身踢過散亂的椅墊子,就往地上抱膝坐下。

  承鐸看他默然無語,走過去與他背抵背地在墊子上坐了。心裡想了片刻,說:「你怎麼不對勁兒了?倒像和誰憋著一口氣似的。」

  東方默了半天,輕聲道:「我生我自己的氣罷了。」承鐸扭頭詫異地看了他半晌,一仰靠在東方背上,仰頭大聲叫茶茶。茶茶擦著手過來,帳簾下探了個頭,承鐸說:「把酒拿過來。」茶茶轉身又去了。

  東方皺眉道:「你什麼時候在軍中也喝起酒來了?」承鐸笑:「不是什麼正經的酒,是茶茶釀的果酒,味還正,就是淡薄些,不醉人。她自己都喝不醉。」

  說著,茶茶已經取來一個梅花青瓷的小壇,放上兩隻酒碗,各斟大半碗。放好看了承鐸一眼,又出去了。承鐸端起一碗酒,背對著東方,斜手遞給他。東方端碗飲了一口,看著帳門說:「她身體不好,再淡薄的酒也少喝。」

  承鐸一仰而盡,搖頭道:「你這人懂得多,條條框框的也多,連喝個酒都不得自由,那不是學來束縛了自己麼?」東方被他一提,心裡一動,想:我難道不是在畫地為牢?

  「然之兄,有句話一直想問你。你當初隨我到軍中究竟是為了什麼?」承鐸問。

  東方端碗喝酒。

  承鐸道:「男兒欲建功業,便不可再懷隱逸之心。你要入世,便不可輕賤這俗世。進則成,退則隱,守則一事無成。你快些分定吧!」

  東方只低著頭,過了半天,緩緩道:「你可想過為什麼一定是承錦來和親?」

  「為什麼?」

  「你手握兵權,上次為了承錦私自出兵,雖打了勝仗,皇上心裡未必就那麼高興。他准了這求和,一是因為條件豐厚,一是要你表示聽話,這只是其一。而胡狄敢於拿出這樣的議和條件,私底下肯定是有利可圖的,此其二。這個給他利益的人是誰,便是這諸多事情中的關鍵。」

  「哲仁十二年前就被安插在你身邊,他的主子必不是胡人。而這個與胡人暗相勾結的人,能給胡人什麼利益讓他們情願割地?因此我想到前一段有假扮的怪獸在京畿之野傷人,令百姓覺得天降異事,是當政者不仁之故。鬧這事端。焉知不是為了改朝換代?你細想這幾月來的種種事情,其中千絲萬縷便透著些微形跡。」

  承鐸道:「如此說來,許嫁承錦倒是個計策。我如今本就勝著,要拿妹妹去換佔據的城池,自是不肯的。倘若不肯時,皇兄會覺得我太過跋扈。我們兄弟生隙,甚至於反目,旁人便可從中漁利。這人好歹毒的手段!」

  東方道:「恕我直言,皇上心思深沉,也許知道幾分,卻也想要以此來壓一壓你。胡狄的這份求和詔書,正是看准了這一點。如今情勢波瀾詭譎,稍錯一步,便很難翻身。現在最為不利的人,不是承錦,恰是你!我怕你得到和親的消息又再打起來,我的鴿子又被人殺死,只好讓人傳話給你。那個小孩子你見著了麼?」

  「見著了。」承鐸道,「讓哲義關在後面的。這個小孩也別有來歷,我回頭再跟你說。眼下之事,卻又該如何?」

  「你的懷柔策略該收網了。」東方望著酒碗,「眼下的線索就在茶茶手裡,你不妨讓她講講還有什麼事是瞞著你的。」

  「這個不急,我總會問她。我問的是議和的事,難道真的把承錦嫁給胡人?」

  東方大是憂慮:「承錦失蹤了,現在下落不明。不知道是自己跑了,還是被人擄走。若是有人在背後搗鬼,這件事就更麻煩了。然而我不來跟你說明也放心不下,我的意思,我去議和,你全力去尋承錦,不要讓她落在別人手裡。」

  「這個你無須擔心,承錦現在我偏帳裡。」

  「是嗎?」東方掩不住驚喜之意,「我路上還一直在想怎麼找到她!」

  承鐸微笑道:「我還不知道你這麼關心小妹呢。」

  東方被他這麼一嗆,頓了一頓,轉開話來說起了路上遇見那人的事。他把經過詳細敘述了一遍,說:「昨夜看來他是一心要置我于死地,若非楊將軍趕到,我也沒有什麼勝算了。」

  承鐸皺眉:「你說那人給了你一個生辰八字,那八字是哪一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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