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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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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鐸笑:「這些人你不理他便是,和他理論反失了身份。」 承錦分辯道:「五哥,不是我輕狂,是看得多了,委實讓人厭煩。我若不應聲,他還不知道要怎麼想呢。回頭見了,那形容著實猥瑣得緊。」 承鐸朗聲笑道:「我猜他們斷不至如此自作多情吧。」 東方聽得這些言語,皺眉,心中暗忖:這京城女子何以這般自命不凡之至! 承鐸笑猶未了,前廊下轉過一人來,正是哲義。哲義見東方立在廊下,對他抱拳,轉身進了裡面,那兩兄妹的談笑便止了。承鐸說了句:「是麼?」,起身就往外面來。承錦也跟著他出來。 她面紗已除,水眸漾漪,顧盼生輝,那長墜的明珠耳環在她腮邊搖動,襯得她白皙可人。略一抿唇,一對酒窩便浮上臉頰,似能盛下無限春光。 承錦忽一眼看到廊下立著的那人,明顯地一愣,那人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卻又深深施了一個過分恭敬的禮,便聽見承鐸熱烈地說:「怎麼是你?!我說誰立在廊下良久,竟不來人通報!」 * 東方原想在街上賃間房子,承鐸不讓,一定讓他住在府上。且明姬隨承鐸回京時,已住在府上西北角一個單獨的院落裡。東方也只好客隨主便,住了進去,只是把承鐸安排的侍女都退了。只留了一個小丫頭侍侯明姬,實則是怕明姬無聊,給她解悶的。 第二天承鐸上朝時,便邀東方同去。東方不想去,承鐸說就是帶給皇上見見面,大家認識認識,沒有什麼別的意思。 東方在朝房裡等著,才真正見識了承鐸的權威。像他這樣一個無名之輩,只因為是承鐸引薦而來,文臣武官竟沒有一個敢怠慢。至於承鐸本人,那更是人人都要矮著頭說話,承鐸還愛理不理的。 東方想起水鏡說的「將軍謀王」,心裡思量承鐸之志,比起那平遙鎮上冒雪同行的趕路人,究竟哪一個是他真意。又或者,他本是一個縱橫天地的人,上可為王,下可為民,只要他願意。 東方足等了一個時辰,早朝才罷,皇帝留了內閣大臣北書房議事。承鐸便差哲義來叫了他去。東方跟著一個侍衛,走過一路雕樑畫棟,便到了那北書房。 內監稟過之後,東方趨入,下拜行禮,自呈名姓。耳聽一個聲音,低沉道:「平身吧。」東方只一聽,便覺這人話音裡中氣似是不足。站起身來,抬頭一看,上面書案後坐著承鐸同母的二兄承鑠,明黃錦袍上繡著五爪團龍,頭戴方天蟬羽帽,四十左右年紀,倒也自有一番天子氣象。 承鐸站在案左,下面左右列了幾個官員,都是一二品服色。東方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承鐸便向承鑠道:「皇兄,這就是我說的那個東方互。」承鑠點頭道:「確是一表人才。」承鐸道:「臣弟薦他來此,並非因為此人與弟相似,好勇爭先,陳兵揚武。相反,他民生國計上更有智術些。方今我朝國力未強,亟需治理,所以才引他來見。」 承鑠似乎感興趣了,向東方道:「如今國家積弱,庫中糧米錢銀都不豐裕,而徵稅又屢生官民齟齬。朕聽說你在鄉里也頗有聲名。可為朕說一說民間實情,解決之道。」 東方原本游走四方,也見過不少疾症,聽承鑠多說了兩句話,便覺得他必有隱疾,以致內脾虛弱。但皇帝的身體健康是不能隨便亂說的,且眼下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東方便答道:「是。草民以前在邊陲鄉野耕種度日。然而兵革荒亂,胡馬蹂躪,多不能種,種不能保收,是以邊陲百姓生活難以為繼。若要國家黎民長治久安,則必伐胡。」 「然而南徐戰亂方平,國中又連受旱澇之災。接連征戰,錢糧人馬都不能繼。而朝廷征錢糧兵士,若過度,又易激起事端。以往徵稅,定以戶額,這種方式,草民以為稍欠變通。」 東方說到這裡停下來思索,承鑠默不作聲,那一旁的戶部官員便忍不住了:「依你之見,徵稅不定戶額,讓百姓愛交多少就交多少才是變通不成?」 東方道:「非也。征戰所用者,人力與物力。天下人有貧富,若以一定的額度去規定每一個人,則過上或過下之人都生怨望。草民以為,不妨讓富人出錢,窮人出力。可制定一條律令,使錢糧布匹的捐稅與服役相通。多交錢糧可免役,錢糧不足可服役代稅,如此,可充分調集人力物資。」 那戶部官員細細一想,眼睛一亮,向承鑠道:「以往的法子,富貴人家多賄賂官員免役,底下官員又逼迫窮人交租。此法若行,可使官吏難於暴斂,人民難於瞞稅。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承鑠笑道:「不錯,只是還需精細其數目。你叫東方互?」 「是。」 「朕且封你為五品散騎常侍。這是個閒職,你回去好好想想你的法子,寫一個章程,讓五弟遞上來。你們戶部也議一議,同策同力。」 「是。」眾人一齊道。東方覺得承鑠行事頗類承鐸,只要有用便可任以職責,但這樣子也容易給人壓力。 大家意思著就要散了,不料承鐸突然道:「皇兄,前時相國大人以糧資不接為由力勸和親,臣弟以為眼下伐胡之戰必也。我朝立國數十載,如今四方皆服,所餘者,北狄。今其被我重創,正可斃其根本,一勞永逸。」 「如若求和,便如一人負債謀生,債利日重,而後世愈艱。不若無債,即使當下困苦,也必能圖強。臣弟不顧北地嚴寒,甚至冒瀆皇命,遠靖胡狄,正是為了社稷長治久安。如東方所言,調天下人力物力,待決戰過後,四方平靖,便可與民休養生息,創我朝盛世升平。」 承鐸突然整衣拜倒道:「臣弟力薦東方互留京,為臣弟籌措糧草,招募兵勇,與胡狄決一勝負。」 東方恍然看他,不禁咬起牙來。 承鑠蹙額道:「五弟,彼強我弱,且他們現在退縮都城,並未越境。我軍又……」 「現今春夏之際,北方回暖,正是用兵之時。臣弟措集軍馬,五月後回燕,以三月為期破敵,若不能勝,臣願停戰、革職、治罪!」承鐸拋出這一句,就見那一眾官員,抽氣的抽氣,皺眉的皺眉。東方反有了點幸災樂禍的意思。 承鑠還沒來得及答,就聽見窗外一個人大聲道:「不可!」 * 注:東方所說的那個法子,創意是來源於唐律租庸調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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