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暗戀·橘生淮南 | 上頁 下頁
九七


  是的,為什麼要因為這些細節而矯情?可是真的不在意,又怎麼會在冷風中對自己陳述那一點一滴的懷疑?洛枳覺得自己越來越讀不懂周圍的每一個人,也越來越讀不懂愛情了。

  也許她從來都沒有懂得過。她之前的一切通透,不過是自以為是。

  「傻丫頭,你也是個大人了。難得糊塗。」

  陳靜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小街盡頭。洛枳一直知道,陳靜的溫柔背後不是沒有銳利,也從沒有忽視過她綿裡藏針的機敏聰慧。然而這似乎是她第一次看到陳靜柔柔地笑著,對自己輕輕巧巧地說:「我翻了你哥哥的包,看到了取貨單啊。」

  曾經有人笑稱陳靜和洛陽是模範夫妻,從不吵架從不鬧彆扭。陳靜笑,說因為兩個人的性格都很平實,沒什麼棱角,好說話。

  洛枳今天才知道,他們不是沒有棱角,只是那些棱角被稀泥包裹起來了而已。

  §第五十九章 麥琪的禮物

  新年假期剛剛過去,期末考試就來臨了,連江百麗都把宿舍的桌子收拾乾淨開始看書。

  第一科要考的是馬克思主義哲學與基本原理,閉卷。洛枳之前一直在複習專業課,特意把這一門留到臨考試前突擊,心知反正複習早了也一定會忘光。

  「一本都不剩了,我剛在電腦上查到的,全部被借走了。」

  洛枳在手機收信人一欄選擇「百麗」,按下發送鍵,接著從圖書館的電腦上註銷,拎起書包走出機房。早上出門前,江百麗央求洛枳去圖書館幫忙借本「馬原」的教材。戈壁把教材弄丟了,周圍的哥們兒都沒有多餘的書,學長學姐的舊書也紛紛扔掉或送人了,而教材中心也沒有存貨,關鍵時刻竟連一本都找不到了。

  最終,他又找到了百麗頭上。

  這是戈壁分手後第一次聯繫她。他逃了一整個學期的馬原,簽到一直是跟他選了同一堂課的江百麗代勞,所以專業課逃得天翻地覆的江百麗竟然在大家紛紛放羊的馬原課上拿了全勤。戈壁終究是太過懶散,臨考試的時候才想起來複習,卻找不到書。

  洛枳擰著眉頭欲言又止。她很懷疑江百麗是在假裝聖母以繼續酒會上的陰謀,還是……真的是聖母。

  百麗很快回:「謝謝了,這個時候去借書基本不可能再借到了,我自己想辦法吧。」

  洛枳正要走出大廳,轉念一想,不如就在圖書館自習好了,如果能找得到座位的話。

  圖書館除去一層外,其他每一層都有好幾個規模不小的自習室。洛枳坐電梯直接到六層,然後一層層下樓梯尋找空位。圖書館冬季暖氣燒得很足,又不開窗通風,這使得洛枳走進每一個自習室,都會在溫暾停滯的空氣中聞到些許混雜著的陌生人的體味。

  自習室乍看上去並不擁擠,但每個座位都被一摞摞的書霸佔著,主人大多不在場,看起來就好像高中時大家都去上體育課了。

  她一直下樓梯到二層,看到最後一個自習室也沒有希望了,於是大踏步離開。

  「洛枳,洛枳!」

  聲音很小,是用氣息在發聲。洛枳回頭,看到張明瑞正興高采烈地朝自己揮手,坐在他左邊的女孩子也抬起頭,朝她禮貌地笑。

  是許日清。

  洛枳很高興地走過去,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書,笑了,小聲說:「你們也複習馬原?來得真早啊。」

  「我們七點鐘過來占座位的,哪兒像你這麼胸有成竹啊,十點半才慢悠悠散步過來。」張明瑞把右邊座位上的資料往自己的桌子上攏了攏,說,「這個座位沒人,是我們用來放東西的,你坐吧。」

  原來如此,洛枳道了謝就坐下了。

  「靠,你們文科生高中時是不是就一天到晚學這種東西啊?」張明瑞鬱悶地用圓珠筆敲打手裡的教材,「這些顛來倒去都在說些什麼啊,文科生居然沒有發瘋還考上大學了,都應該用糕餅壽桃供到廟裡去,你們都是超級賽亞人。」

  洛枳憋著笑,輕聲說:「你高中會考沒考過政治嗎?」

  「我們會考都是走過場,我都是抄的,從來沒背過。」

  「不背人生不完整,趕緊。」洛枳拿圓珠筆杆敲敲他的書。

  許日清默默看著他們倆,抿嘴淺淺一笑,低下頭繼續溫書。快到十二點的時候,張明瑞煩躁地扔下筆,低聲說:「煩死了,去吃午飯吧。」

  洛枳點點頭,探詢的目光投向許日清,對方也笑著表示同意。於是他們把書簡單歸攏一下摞在桌上,各自帶著手機、錢包,穿好外套,一同走出了自習室。

  剛踏進走廊,張明瑞就吼起來:「這他媽是正常人能背的下來的嗎?」

  旁邊有個正在下樓的男生很大聲地附和:「對啊,等我背下來估計也成變態了。」

  他說完,突然賊兮兮地瞟了走在張明瑞一左一右的洛枳和許日清一眼,用一副「你小子豔福不淺就別抱怨了」的表情朝張明瑞咧嘴一笑,三步並作兩步走下了樓梯。

  洛枳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當初張明瑞對自己提起過的他倆和盛淮南的三人行。

  盛淮南。洛枳的思維有一秒鐘的停滯,然後立刻側過頭笑著問:「你們選的是哪個老師的馬原課啊?」

  「等等,我要買本雜誌。」去食堂的路上,許日清跑到路邊的報刊亭前,低頭掃了一眼讓人眼花繚亂的架子,拿起一本32開略微有些厚的雜誌,說:「我要這個。」

  「八塊錢。」雜誌攤的大媽頭也不抬。

  「你怎麼總不戴手套啊?」

  許日清用食指和拇指捏著雜誌的一角,有點兒哆嗦地回頭說:「食堂挺近的,沒必要,我嫌麻煩……」

  洛枳忽然表情很尷尬。因為張明瑞剛剛那句問話是對自己說的,而許日清回頭接話的時候,剛好看到面對面呈對話姿勢的他們倆。

  張明瑞嘿嘿一笑:「有你覺得不麻煩的嗎?懶,受凍的不還是你自己?」

  洛枳心中一動,張明瑞極其自然地轉過目光看著許日清,鎮定機智的一句話化解了三個人的尷尬。許日清從一開始茫然無措的表情中恢復過來,訕訕地笑了,像個小媳婦一樣不好意思地瞟了洛枳一眼,小聲反駁張明瑞:「哪兒有!」

  「把手揣兜裡暖和著吧,雜誌我幫你拿。」張明瑞伸出手,接過許日清的雜誌。許日清把手揣到羽絨服的口袋裡,再次朝洛枳靦腆地笑笑,好像在說:「讓你看笑話了,他總是這樣。」

  這樣的許日清,和那天咖啡廳中咄咄逼人的盛裝美女判若兩人。洛枳微微落後了兩步,看著前方一黑一紅的兩個背影,心裡有小小的快樂。

  許日清有飛揚跋扈的一面,也有這樣靦腆羞澀的一面。到底哪一面是真正的她?或許獨處時更為真實?但是那個時候的她並不出現在任何人面前,對別人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有什麼樣的互動,就會表現出什麼樣的自我;什麼樣的物件製造什麼樣的真實,只是給不同的人擺出不同的斷面而已。

  那麼在盛淮南面前的自己,是不是太變形了?即使依靠那些共同點而如願被他愛上,也只會成為一段漫長的演藝生涯的開始。

  「喂,想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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