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暗戀·橘生淮南 | 上頁 下頁
五九


  聽到開門的聲音,百麗嚇了一跳坐起身來。走廊的柔和燈光打在洛枳的臉上,她滿臉淚痕,正好對上同樣淚流滿面的百麗的眼睛。

  百麗驚訝地張大嘴,洛枳很少晚歸,更不用提哭泣了——但是她也沒有說什麼,躺下來,繼續一邊流淚一邊努力入睡,只聽見旁邊窸窸窣窣的聲響,漸漸模糊。

  洛枳在適當的時機大病了一場。

  回憶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是鬧得很凶,本來那天晚上就因為受涼而感冒發燒,她卻同時又開始失眠。

  洛枳把自己的作息時間切割得支離破碎,半夜睡不著就索性爬起來學習看書聽CD,白天卻照常上課。

  百麗試著勸她不要這樣拼命學習,她只能笑笑說:「我白天已經睡過了啊,你見過誰能一直晚上不睡覺的?我真的睡過覺了。」

  「可是你白天還照常上課,什麼時候睡覺啊?」

  「有閒置時間就睡覺唄,困了就睡,不困就不睡嘍。」

  「洛枳……你是不是不開心?」

  「是。我特別不開心。」

  她乾脆地回答,臉上的冷漠卻讓百麗什麼都不敢問。

  沒撐住幾天,就病倒了。洛枳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渾身酸軟,嗓子啞得說不出來話,左側臥右側臥仰臥俯臥通通呼吸困難。

  她總夢見高中。醒來時,眼淚總是沾濕了枕巾。

  原來人真的是會在夢中哭泣,哭到枕頭都曬不幹。

  原本,她是說原本,那段時光,應該可以被淬煉成美麗的故事,淹沒在黃岡題庫和成堆校內模擬卷的瑣碎片段中,只等年老的她平心靜氣地拼湊出多年前那個梳著馬尾的蒼白少女的模樣。她隱忍的暗戀,一半出於自卑,一半則完全是驕傲。那些默默地跟在男孩子背後,穿越走廊裡大片大片光陰交錯的晨曦——她原本可以擁有這樣一段剪輯得美好而完整的青春。

  儘管她的故事不像表面上那麼美好單純,至少她對得起自己。那算不上開心,但也絕對純淨的一個人的愛情,至少可以在午夜夢回的時候拿出來抱在懷裡,用旺盛的想像力和記憶力把它燒出幾分顏色,溫暖自身。

  可是現在,那份執著而無害的暗戀好像被貪得無厭的導演製片人狗尾續貂,讓她不忍心去想這短短不到三個月的遭遇。沒有原因,沒有結果,一段感情就這樣被踐踏得破爛。

  一想到就會疼到心口翻騰。

  多好,她終於表白了。

  不是氣喘吁吁滿面通紅地爬上六樓站到三班門口的少女洛枳。

  她只是站在冷風中,面對對方不耐煩的眼神,有點兒悲壯無名地承認,是的,我的確喜歡你。

  那不是表白,是招供。

  她半夜醒來咳到快窒息,掙扎著爬起來去喝水,手腕一軟打翻在地,嘩啦一聲,一地狼藉。

  所謂覆水難收。

  §第三十五章 對不起

  連著曠了三天的課,她終於在一個白天醒來,窗外雪白刺目,恍若隔世

  放在床上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是媽媽來電話。

  「洛洛,這兩天好嗎?我看電視上說北京下雪了。冷不冷?」

  「不冷。」

  其實洛枳也不知道外面冷不冷,因為她一直沒有出門。張明瑞發短信問她為什麼法導課沒去,她開玩笑說病得要死了,他居然說要來宿舍樓看她,在她百般推託下才終於作罷。晚上的時候,他卻打來電話說自己跑到嘉禾一品去買粥了,要送上來。洛枳嚇了一跳,只能求助於百麗,後果是下樓接應的江百麗後來逮到機會就笑得八卦兮兮的讓她招供。

  這幾天,就是這樣過來的。

  「你的嗓子怎麼了?這麼啞,感冒了?」

  「有點兒。沒事,不嚴重,不發燒,只是咳嗽。放心,我吃藥了。」

  「你能好好吃藥就怪了。怪不得,我昨天晚上做夢,夢見你染頭髮導致過敏,嘴巴腫得和《功夫》裡的周星馳似的,都說不出話了。我心裡越想越不對勁,打電話問你好不好,果然是病了。」

  「母女連心嘛,」洛枳大大咧咧地笑,沒想到嗓音像鴨子叫一樣難聽,「你總是太惦記我了,然後就做怪夢。別迷信,這東西不能信。不過我倒寧肯嘴巴腫起來,省得說話。」

  「怎麼了?」

  「沒。就是嗓子疼。」

  「給那兩個孩子上課,是不是特別累?」

  「不累,就是哄小孩兒。很簡單。兩個孩子也挺懂事的。」

  她向朱顏請假,對方直接派司機給她送來了阿膠和盛在保溫杯裡的燕窩。

  「怎麼可能不累,你淨糊弄我!」

  洛枳突然很想咳嗽,趕緊閉嘴壓制住,放棄爭辯。

  「我們這兒的一個同事,就是假期你見過的那個付姨,她要去北京送兒子——她托人在酒店給孩子找了工作。正好我讓她給你捎了點兒吃的,還有件羽絨馬甲,你可以在宿舍穿。本來想讓你去火車站接她一下,把他們送上地鐵,正好也把東西拿回去。你病得這麼重,我看算了。」

  「沒事,你把車次時間告訴我。就發我短信吧,省得我忘了。上班還行?」

  她媽媽以前成天站櫃臺,去年檢查出來輕微靜脈曲張,經人介紹,去了塑膠模具廠食堂給職工做飯。洛枳聽著媽媽跟她講食堂裡的人事紛爭、是非曲直,也會發表幾句見解,有時候勸勸,有時候逗逗。

  說起單位,媽媽話匣子打開,聊了很久才掛電話。

  洛枳仍然記得,五歲那年,媽媽背著走不動路的她到處上訪,被人威脅後依舊硬氣得讓人安心,一手摟著孩子,一手舉著菜刀,平靜地對一輕局的主任說,我天天背著它上班,我可以一直背著它,一直等到你們弄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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