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暗戀·橘生淮南 | 上頁 下頁
四六


  「喲,丫頭,寒磣完你男朋友,又來寒磣我?」

  盛淮南在一邊忍不住笑,車終於艱難地爬上了坡,很快又是一段下坡,車速變快了很多,有風掠過耳邊,幾絲頭髮掃在臉頰上癢癢的。洛枳有些氣悶,賭氣地大聲說:「我是好心。」

  「可不是嘛,我知道,您揣著一顆火熱善良的心和二十塊錢呢!」

  車夫說完爽朗地大笑起來,洛枳老實地住了嘴,橫了身邊笑嘻嘻的人一眼。

  「你猜,我在想什麼?」他仍然止不住地笑,眼睛裡的光芒讓她不敢看。

  「你在想,我也有今天。」

  他點點頭:「可惜我總是猜不出來你在想什麼。你的心事太多了。」

  洛枳不知道應該怎樣回應,她看著塑膠布做的窗子,慢慢壓抑著暗湧的思緒:「至少這一點你沒看錯啊,我的確心事很多。」

  「而且不喜歡解釋,好像解釋很掉價似的。」

  她笑了:「那我活得可真是憋屈。」

  「可不是。」

  洛枳一直自認雖然不愛講話,可並非不善於講話。然而此刻,看著這個她生命中唯一不停揣摩、不停想念的人慢慢地試圖走近她,她突然語塞,不知道怎樣才能恰到好處地引領他走過來。

  「我猜,你應該一直非常想擁有一個心有靈犀的知己吧。」

  盛淮南依舊饒有興趣地繼續著他的心理學探索,洛枳卻走神兒了。她想要的並不是什麼知己,她想要的也不僅僅是讓別人懂得。在她成長的道路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已經遮罩了其他人,除了至親,只剩下一個模模糊糊的盛淮南。她從來沒有想過讓別人瞭解她,但也從來沒有拒絕過別人的瞭解。沒有希冀過知己,所以很少失望。

  也許她曾經讓別人失望,比如丁水婧,但是她並不覺得愧疚。

  冷漠是抗拒的偽裝。

  然而,如果那個「別人」是盛淮南,洛枳不知道,她是不是會奢求一份心有靈犀。

  「心有靈犀只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神話,讓我們對他人產生不負責任的過高期望。不解釋又怎樣,別人誤會我,並不會使我落入他們所設想的那個因果。我們都是凡夫俗子,沒有大智慧,才會落入一種祈求別人瞭解自己的痛苦中。」

  她慢吞吞地說,卻並不清楚自己想說什麼。

  「丫頭,你這麼說就怪了,那如果有人誣陷你殺了人,馬上要來報復,你也可以不解釋?」

  車夫突然插話進來,洛枳被他的話震懾住了,想了想不知道怎麼反駁——其實她剛才太混亂,連自己說了什麼都記不清。

  「丫頭別生氣,我看你倆聊天,也不聽我給你們介紹,就插了句嘴,你們接著聊啊,不用聽我剛才胡說。我覺得你的境界的確是好的,不過我也是話糙理不糙哈。」

  洛枳承認,車夫講得很實在。

  「也許從大處著眼,你即使這輩子被冤枉了、被人弄死了也沒關係,反正他有他的業報,你仍然繼續你的因果,六道輪回,路還長著呢。不過,我們都是愚蠢的凡人,能看到的也只有這輩子。很多事情,還是不看破比較好吧。」盛淮南及時插話進來給她解圍。

  就在洛枳恍惚覺得自己二十年的人生是不是在人際關係方面處理得太草率和莽撞的時候,盛淮南突然說:「跟你做到心有靈犀,真的很難。」

  沉默了一會兒,他又說:「但我還是希望我們之間永遠不會有誤會。跟你心有靈犀是一般人做不到的,不過,我不是一般人,這個艱巨的任務,就交給我吧。」

  盛淮南微微臉紅,說完話就轉過頭去瞟窗外的胡同大院,沒有看見洛枳瞬間蓄滿淚水的眼睛。

  車夫依盛淮南的要求,把車子停在了「九門小吃」的胡同口。盛淮南付了錢,然後扯著她的袖子往裡面走。洛枳回頭,穿過背後三三兩兩的遊客去看正在擦汗的車夫,只可惜人家仍然背著身子,自始至終,她都沒有仔細看過車夫的長相。

  午飯兩個人掃蕩了「九門小吃」。爆肚王、脆皮鮮奶、奶油炸糕、驢打滾、豆腐腦兒……擺了一桌子,盛淮南突然問:「喝豆汁嗎?」

  洛枳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聽說像泔水。」

  他笑了:「你這形容跟我爸說的一樣。」

  「是啊,大家都這麼說。」

  「不喝人生不完整!」盛淮南仍然不放棄勸說。

  「你怎麼不喝?」她反問他。

  「……我的人生已經完整了。」

  「哦,看你的樣子就知道,還是殘缺的人生比較美。」

  洛枳吃掉了全部的脆皮鮮奶,終於覺得有些挪不動步了。

  「我果然英明,晚上吃自助就應該帶上你,簡直賺大了,成功地詮釋了吃自助的最高境界。」他壞壞地挑眉看著她。

  「嗯?」

  「扶著牆進,扶著牆出啊。」

  洛枳學著格鬥動畫片裡的動作,一個手刀招呼到他的後背上,卻被他反手抓住。兩個人都很用力,一開始也沒什麼反應——直到他們都放鬆了力氣,她發現被他抓在手心裡的指尖一下子變得滾燙,連忙抽出手,說:「走吧。」

  盛淮南很久之後才找到自己的嗓子,開口說:「去溜冰吧。」

  休息區玻璃外,很多孩子在老師的指導下練習旋轉。洛枳看得入神,反應過來時,盛淮南已經穿好了冰鞋,正一臉無奈地看著自己。她連忙坐下,把白色的花樣刀放到腳邊,開始脫鞋子。

  因為被他注視著,洛枳很緊張,在心裡不停埋怨自己為什麼穿了這樣麻煩的靴子。她勉強把左腳穿好,系鞋帶的時候不小心打成了死結,開始穿右腳的時候,盛淮南突然半跪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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