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暗戀·橘生淮南 | 上頁 下頁
一四


  木已成舟。她都退學了,還在一旁指著她說你不應該這樣那樣,實在是很缺德的行為。何況,洛枳真心希望,這個得過且過的聰明腦袋能夠勇敢地為了夢想奮鬥。

  她沒有想到,丁水婧從此會喜歡上給她寫信,雖然她後來沒有再回復過。

  那些胡言亂語,重點在於寫信人自己心裡舒坦,回不回也許並不重要。

  其實她們之間斷了聯繫很久了。本來在高中時洛枳只是馬馬虎虎地交朋友,維持表面的和平而已。等到上了大學,脫離了同一個教室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關係,她就更加深居簡出,消匿了蹤跡。

  回想起來,又似乎不僅僅是大學的問題,洛枳和丁水婧在高三的下學期就疏遠了。

  一模之後,洛枳煩躁地縮在角落亂翻愛倫·坡的短篇集。丁水婧走過來,突然問她:「為什麼剛才葉展顏叫你下樓打排球,你理都不理人家?」

  「她可生氣了,說你不給她面子。」她接著說道。

  「有嗎?」洛枳十分疑惑,確信剛剛並沒有人叫過她。她今天有點兒魂不守舍,書也看得不用心,應該不至於沒聽到別人喊她。

  但她仍然努力維持著禮貌的笑容:「可能我沒聽見吧。看迷了,一會兒我跟她道歉。」

  丁水婧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們都想跟你成為朋友的,可你太不合群了。咱們班同學其實都覺得你太傲太冷了,除了你的卷子,你誰都瞧不起。」

  丁水婧的話裡第一次沒有了嘻嘻哈哈的圓滑語氣。

  這個沒來由的指責讓洛枳原本陰鬱的心情更是緊急集合。她收回禮貌的笑容,淡淡地說:「你看張敏怎麼樣?」

  丁水婧愣了很長時間,慌忙在教室裡搜尋了一下張敏的身影:「……挺好的啊,怎麼了?」

  洛枳余光看到張敏正低著頭坐在角落翻著新發下來的無聊校報,淺紫色的羽絨服髒兮兮的,把她土黃色的皮膚襯托得更加憔悴。

  「你跟她很熟嗎?」

  「不熟,問這個幹嗎?」丁水婧也皺了眉。

  「你覺得我和張敏之間有區別嗎?除了她成績不好之外,我們都喜歡看書,都願意窩在角落,都不愛說話,不愛逛街,不愛k歌,為什麼你不說張敏驕傲?或者你為什麼不能像忽略張敏的存在一樣忽略我?我覺得我從不說別人壞話,力所能及的時候也熱心幫助同學,怎麼說也不至於被扣上這麼大一頂帽子吧?」

  「我們只是……」丁水婧沒話了,想了想又說,「我們只是希望你能開心,所以想要讓你加入的,是為了你好。」

  「如果單純是想要讓我開心,想要『拯救』我,為什麼葉展顏看到我不出去打排球的時候不是為我感到擔心難過,而是覺得我瞧不起她讓她面子受損?」

  洛枳記得丁水婧啞口無言地盯著她,而她自始至終只是聲調平平,眼睛盯著手裡的書。後來丁水婧怎麼離開的,她都想不起來了。

  那似乎是高中三年,洛枳唯一一次露出咄咄逼人的一面,真正像個十八歲女孩一樣咄咄逼人。

  如果那天她心情稍微好點兒,可能面對丁水婧來勢洶洶的指責,只會笑著敷衍一句「哪兒有啊,幹嗎說得那麼嚴重,一會兒她回來我就去道歉」。

  可她那天剛好情緒失控。

  洛枳始終不清楚為什麼丁水婧要這樣執著地和自己「做朋友」。也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驕傲和執著,比如洛枳對成績、丁水婧對人緣。

  她也許應該慶倖自己還有點兒本事被人家瞧得起,不像張敏,存在感全無。

  洛枳沒興趣跟她討論自己生命中到底有幾個人不是過客——是不是又怎樣。丁水婧自然有很多漂亮的信紙,少了她的一封回信,雖然略有缺憾,但是不失為另一種圓滿。

  這樣想著,她又有點兒意氣用事地抽出一張白紙,寫上:

  你背後的方程式解錯了,那個應該是雙曲線,不是橢圓。

  所以可見,你的信我都好好看了,無論正反面。

  §第十章 高級保姆

  十一黃金周轟轟烈烈地來了。洛枳沒有回家,而是留在北京繼續做家教兼職賺錢。9月30日晚上熬了一通宵,完成了一萬多字的翻譯,從兢兢業業到簡練對付,終於撐到最後,迷迷糊糊地往指定郵箱發送過去,立刻癱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一覺到晚上才醒過來,她餓得胃痛,正艱難地拆著麵包的包裝袋,手機在床上嗡嗡地振動起來。

  「Tiffany 媽媽來電」。

  洛枳從大一開始做家教,只不過她的家教工作有些特別,說白了就是看孩子的小保姆——美籍華人的兩個孩子,一對兄妹,哥哥上五年級,妹妹上四年級,兩年前剛回國,在上海讀了一年國際學校,又隨媽媽轉到北京分校繼續學業。

  那天有司機開著保時捷凱宴來學校接她,用了一個半小時才到達順義別墅區。Tiffany的家精緻得好似童話故事裡的糖果小屋。她剛下車就看到一個男孩子牽著漂亮的金毛尋回犬打開院子的白色柵欄朝她跑過來,身後一個小女孩追出來,白嫩甜美,好像日本動畫片裡走出來的蘿莉。

  然後他們停在她面前,女孩子笑的時候露出深深的酒窩。

  「I'm Tiffany, and who are you?」

  洛枳嘴角抽搐,被雷得七零八落。眼前的一切仿佛是偶像劇取景框,也許是她孤陋寡聞小家子氣,可是,活生生的一切突然擺在眼前,任誰都有點兒緩不過神來。

  無論多麼震撼,她表面上還是裝出一副淡定的樣子,低下頭,笑得甜美和善地說:「I'm Juno.」

  然後抬起頭,朝那位站在薔薇花牆前的美麗又蒼白的媽媽點點頭。

  孩子們的音樂教師在純白色的三角鋼琴前演奏拉式(指拉赫瑪尼諾夫)協奏曲,她被孩子拉去和金毛尋回犬一起在大草地上扔飛盤玩。晚上坐在院子裡面bbq(室外燒烤),菲傭圍著一家人團團轉。

  原來,些高幹和富二代的生活真不是蓋的。

  洛枳歎氣,心想這也許還不算太離譜,至少她還沒看到莊園城堡和英國管家。

  一下午的時間,她中英文混雜地講話,幫助孩子糾正作文文法,給他們講解媽媽佈置的必背唐詩的含義,陪Tiffany練小提琴,最重要的是,陪他們玩。

  其實洛枳並不親近孩子。她對嬰兒有恐懼症,凡是年齡比她小三歲以上的孩子,她都搞不定。親昵地哄逗不是她所擅長的,更不知道應該怎麼跟他們打成一片。其實孩子都很喜歡她,但也只是喜歡而不是親近,他們會用怯意好奇的眼神望著她,小心翼翼地遞給她一片水果,圍在她身邊聽故事,然後撲到別人懷裡撒嬌。

  可是她不得不努力討好這兩個小孩兒,希望他們能喜歡她。這是一份工資很高的工作,技術含量卻不高。她希望能得到這份工作,所以她要把自己的才華和親和力通通「無意中」展現給一直在周圍悄悄觀察著的女主人看。

  後來,據說她擊敗了二十多個候選人,成了榮耀的「豪門家庭教師」……

  洛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把這一筆寫進簡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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