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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余周周握住聽筒,忍耐了半天,才把要說的話吞了回去。

  「陳桉,」她轉移了話題,「工作忙嗎?」

  陳桉從來面對她的打岔都無動於衷,只是這一次,他頓了頓,突然很明朗地笑了。

  「累死了,要學的東西太多了,累得像狗一樣。對了周周,我過年時候沒休假,都攢到夏天了。有個親戚在泰國,我想去曼谷玩兒,你願意跟我一起嗎?」

  余周周心都顫了一下,想也沒想就回答:「好,好!」

  雀躍得像個孩子。

  然後冷靜下來:「陳桉,我沒錢。」

  關於余周周的謠言肆虐到極致的時候,林楊正在東邊的濱海城市參加物理和數學聯賽的集訓。

  打給她的電話,對方一直不接。但是每天晚上,都會收到一條例行短信,告訴他:「晚安,好好休息,加油。」

  從一開始的感動到此刻,這個短信越來越像一種例行安撫。林楊突然開始懷疑自己剃頭挑子一頭熱的愛情。

  路宇寧的電話在某天早晨降臨:「喂,少爺,你知道你們家那位……」

  「什麼我們家那位?」林楊撓撓頭,「現在還不是呢……過幾年再允許你這麼叫。」

  「好,別廢話,你們家未來的那位,出什麼事兒了,你知道嗎?」

  林楊的心好像被一隻手攥緊了。

  「什麼事兒?」

  路宇寧絮絮地講著,末了加上一句:「不過都是三八的傳聞,你別太當真,我想了半天覺得不應該告訴你,省得你在那邊分心,不過……唉,你自己看著辦吧。」

  林楊掛下電話,立即給余周周的手機打過去,可是和往常一樣,她根本不接電話。

  是因為心煩意亂,不願意理他?

  還是根本不需要別人關心?

  林楊放下手機,苦笑了一下。說到底,其實他還是別人吧!

  夏天就這樣來了。

  淩翔茜抬起手擋住眼前熾烈的光芒,時間久了,手臂發酸。

  早上的升旗儀式剛剛進行一半,太陽光就迎面暴曬著她們。天亮得越來越早了,常常在醒來的時候發現天光大亮,再也沒有初春的曖昧。

  站在講臺上進行升旗演講的是高一的學弟,聲音平板、語氣僵硬,淩翔茜想起楚天闊,那個人已經跑去集訓一整個月了。

  她記得在晚自習的時候,他們在一片漆黑的行政區頂層牽著手說話,她對他傾訴自己的煩惱,卻又時時小心著說話時留些餘地,抱怨得很「優雅」,很大度很有分寸。他在背後抱住她,輕輕地蹭著她柔順的長髮,給她講些其實她自己也很明白的大道理——可是被他說出來,那些道理聽起來就不一樣,很不一樣。

  淩翔茜忽然覺得很諷刺。

  她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如果這個人毀容了,再聯想到他的心胸氣度,你就一定不喜歡他了,對吧,對吧。

  然而就是戒不掉,想起來那個模糊的輪廓,還是會下意識地想要擺出一臉虛偽、殷勤的笑。

  不算戀愛的戀愛,不算分手的分手。

  還是想念,想得睡不著。晚上會心疼到哭醒。

  廣場上黑壓壓一片,淩翔茜突然覺得自己很孤獨。她知道李靜園一邊和自己一起吃午飯,一邊卻和別人一起八卦自己。那些傳言,她略知一二,一邊告訴自己沒必要找氣受,一邊又忍不住想要知道他們都說什麼。

  你的敵人與你的朋友的合作將會徹徹底底地將你擊垮—— 一個負責造謠誹謗,一個負責將這些謠言和它造成的毀滅性影響一一告訴你。

  李靜園將所有八卦傾倒給她,毫無保留,事無巨細,還要裝出一副多麼義憤填膺的語氣。

  淩翔茜不願意再搭理李靜園,然而她在午飯中的沉默通通印證了李靜園的想法——她被楚天闊甩了,還在糾纏對方,以至於茶飯不思、沉默寡言。同時又覬覦第一名,苦於得不到,更加抑鬱。

  升旗儀式結束,大家紛紛朝著教學樓走過去,淩翔茜忽然發現走在自己身邊不遠處的正是余周周。

  「天開始熱起來了。」她說。

  「是啊。」

  「升旗儀式的時候太陽曬得我頭痛。」

  「的確很曬。」

  淩翔茜笑了:「我是不是挺無聊的?」

  余周周搖搖頭。

  「你想林楊嗎?」

  女孩詫異地揚眉,淩翔茜不知道那個表情代表什麼,「你為什麼這麼問」還是「我為什麼要想念林楊」?

  淩翔茜和余周周一直不熟悉,然而這些天來的壓抑讓她發瘋一樣地想要傾訴。

  「可是我想念一個人。」淩翔茜大方地開口,笑容慘澹。

  余周周仿佛知道淩翔茜在想什麼,輕聲說:「他應該快要回來了。」

  「原來你也聽說了那些傳言。」淩翔茜繼續笑。

  「什麼傳言?」

  余周周的表情一點兒都不像在說謊。淩翔茜愣了一下,搖搖頭:「沒什麼。」

  「我身上也有傳言,」余周周笑,「而且傳言說的都是真的。」

  淩翔茜扭過頭。

  她身上的傳言,幾乎也都是真的。她還在小心翼翼地給楚天闊發短信,她也想奪回第一,雖然因為楚天闊的關係她已經對那個位置產生了生理性厭惡,可是她需要第一,她需要唯一的證書來獲准隔絕自己和周圍那種噁心的流言氣氛,她也需要它來治癒她媽媽左臉的抽搐。

  從來沒有什麼時候像此刻一樣厭惡自己。

  「周周,」淩翔茜低著頭,聲音有些顫抖,「沒有人知道,其實我過得好辛苦。」

  期末考試,辛銳又是第一名。她知道,有時候名次這種東西是認主人的,你黏住了這個名次,不出意外,連貫性也會保護你。

  輿論讓她快樂,只是這種快樂過後是更大的空虛。別人的苦痛和妒忌——哪怕那妒忌是她自己通過流言製造出來的——會讓她覺得自己存在得更有意義、更成功。

  只是,余周周和淩翔茜愈加對她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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