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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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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下樓梯。 車子在前方候著,想起曾經有一個人也曾如此候著我,為了滿山的楓香。 苦笑。 我早該明白,有許多事情根本不能忘記。 回到家,爸爸已在大廳等著。 一看見我,便指了指桌面那封信。 「台大商管的錄取通知書。」 訕笑。 「那個……直接給我弄張台大畢業證豈不省事?」坐到他身邊。 「老是胡鬧,你不認真學點知識,怎麼管理莫氏?」臉又板了起來。 「遵旨!」一臉謅媚,「不過……」 「不要想胡鬧。」 我還沒說呢。 「我要去西藏。」去那個離藍天最近最近的地方。 「你一個人?去多久?」眉頭緊皺。 「一個月。」我伸出一個手指頭。 「不行!太危險。」 「那我不讀大學了。」 「你!!」父親氣血上湧。 大眼瞪小眼,誰都不肯讓步。 心裡一潮,低聲道:「我不過是求一處安靜地罷了。」 父親良久無言。 「你從未出過遠門,自己要小心……錢不用省,要住大的酒店……」 不待他叮囑完,我已如離弦的箭般沖上樓去,留下一句:「我已訂好機票,明天下午的飛機。」 遠遠的,還聽見父親的低吼之聲。 應該有一種感覺,叫做倉皇。 從臺北飛一小時四十五分鐘到達香港,等候一小時,香港再飛二小時二十四分鐘到達成都,已是晚上九點半。抱著一堆證件和背上的大背包,隨意找了間旅館熬了數小時,淩晨五點三十再次回到成都機場,直飛拉薩,歷時二小時。 整個過程就像是在茫茫人海裡自我放逐,寂靜無聲的孤獨。 事前雖服了紅景天和維生素片,我仍有缺氧的高原反應,舉步維艱地尋到拉薩飯店,抱著發漲的腦袋倒在床上,等待逆流的血液和如鼓的心跳緩和下來,淡淡的心酸從最弱的神經末端直達眼睛。 莫天藍,你來西藏就是為了站在世界屋脊上釋放眼淚嗎? 長約一公里的八角街位於拉薩老城區中心,是西藏的宗教、經濟、文化、民族工藝的集結地。我行至八角街南街,有一大廣場,街道兩旁列滿商行,攤販滿地,身穿色彩繽紛的藏族女子熙來攘往,熱鬧非凡。攤販上擺滿了純白的哈達、卡墊、藏被、藏鞋、寶石戒指、藏刀、藏幣、搖經筒、經書等雜類物品,一目繁華。 在一家安靜的藏式食館裡,我接連著四日臨窗而坐,喝大量的酥油茶,雖然那味道實在難以下嚥,但酥油茶能抗高原反應,而青稞面或者糌粑只敢遠觀。曾經,店裡的老藏胞微笑地看我笨拙地把糌粑面放在碗裡,加進些酥油茶,用手亂拌,然後瞪著那碗東西無法下嚥。目光是那樣的祥和,如青藏高原上的藍天般高遠。 眼睛總是五彩繽紛的,藏族女子發上的簪子、骨環、玉磐以及大大的耳環,胸前垂掛的珠飾項鍊和托架,腰間總系著各種圖紋的腰帶,懸掛著火鐮、藏刀和小鈴,揮手之間,陽光折射在銀晃晃的手鐲上,流光溢彩。背後披掛著的氆氌五彩飾帶,以及各類金銀珠寶。 還會看到一張張黝黑的笑容,或者花白的鬍子、折疊的皺紋。以人潮的喧嘩,充斥我的寡淡。 遠遠地,幾個藏胞小孩在街道中央歡快地跑過,笑聲像春風一樣柔軟。收回視線,店裡的老藏胞捧著一個裝滿酥油茶的茶壺,略微蹣跚地坐在我旁邊,茶壺略低於桌面輕輕地晃蕩,然後傾倒在茶碗中,雙手捧奉在我面前。我接過,回以淺笑,輕輕地抿一口,他立刻再加滿,必須連喝三碗,以示吉利。 輕觸他滿是皺紋的手,對他說:「我要離開了,謝謝你的茶。」他似聽不懂,只是微笑。旁邊一名男子俯身在他耳邊用藏語說了些話,老藏胞拍拍我的手,站了起來,往屋子內間走去。 回來時,手裡捧著一條長長的哈達,輕輕地掛在我的脖子上,用藏語對旁邊那名男子說了些話,那男子但笑不語,亦不轉述。面對老藏胞,我以點頭作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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