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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我們上車談吧。」他輕聲詢問。我點頭,實在是外面太冷了,再冷下去我快變雪人了。

  他為我打開車門,待我坐上後,他把車門關上,再轉回駕駛位,輕撥了一下額前濡濕的頭髮,緩緩地把車啟動起來。

  我把視線擱在車窗外不斷後退的風景,車內,只有《That's why you go away》在輕輕地流動,我和他……良久地沉默。

  車子停在我的小公寓下面,我啪的一下打開安全帶的扣子,正要起身,他的手按著我的手臂,我睨眼看他。

  「天藍,我想不明白你為何忽然這樣抗拒我,只是因為你父親的緣故嗎?」他看著我說。

  「也許是,也許不是。」

  我的語氣顯然激怒了他,他縷了縷頭髮,手擱在方向盤上,我看見他的手指關節捏得泛青。

  「尹非揚,無論如何,等我考試結束後再說,好嗎?」我放輕了語氣。

  他怔了一下,歎了口氣,點頭,然後喃喃地說:「我該拿你怎麼辦好?」

  我推開車門,跳了下去。雨一絲絲地飄進我的眼睛,直到他撐傘為我遮擋,我接過來,不看他的眼睛,轉身就走。

  「天藍,我希望你不要抗拒自己的感覺。」

  我的心一悸。

  「再見。」我淡道。

  雨落下來,像不小心打碎的玻璃,輕易地便碎成一地的晶瑩,而我和他之間,重重的雨幕越來越濃,越來越濃,直到各自消失在對方的世界裡。

  夜裡,照例失眠。

  裹了厚厚的一條羊毛大披肩,走出陽臺。沒有月亮,更沒有星星,只有厚得壓抑的雲。這場雨,像一場大傷風,不肯痛快地瓢潑一場,只肯輕輕地淅瀝。歎氣,倚著牆坐下,手指在黑暗中跳動。

  「曉溪……」突如其來的聲音駭得我劇烈地一抖,心跳怦怦怦直響。只是,我慶倖我的手搶在我發出驚叫聲前捂住了自己的嘴。我沒說話,事實上我根本不能說話。

  「在我冷冰冰的世界裡,出現的第一道陽光是曉溪。我試圖對她抗拒,因為我知道我一旦愛上了她,那便是……永生永世的淪陷。她贈我一條像雪花般的水晶項鍊,她說如果我不再愛她了,便取下這條項鍊……她不明白,她能把我送給她的碎鑽十字鏈解下來,而我,她送我的鏈子早就融入了我的血肉、我的骨髓……我該怎麼把我的愛還給你啊,曉溪……」

  沉默……沉默。我的牙齒在發抖,肩膀在發抖,牙齒咬著下唇,延綿不絕的疼痛。

  我幾乎無法呼吸。他的聲音冷得不帶一絲溫度,我卻在那一字一句裡代他痛不欲生。

  「我應該成全他們,曉溪和他在一起比和我在一起幸福。我只是恨自己……為何會一直,一直地想把曉溪緊緊地抱在懷裡,看她為我幸福,為我微笑,哪怕只有一天,一時,一秒。我無法在她離開後的寒冷裡一再堅持,一再堅持……」

  嘭……牧野流冰重重地倒在距離我只有一米的另一邊陽臺上。我不知自己為何在那一刻會如此鎮定,我跑回大廳,抓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是我父親的專用醫生,他的號碼從來沒有在我手指下如此清晰過。

  我像跨欄跑一樣躍過欄杆,沒有絲毫的猶豫,背起他沉重的身軀,他的額頭熱得仿佛就要焚滅成灰,我拉來一床厚厚的被子,把他緊緊地包裹著,打來清水,濕了毛巾覆在他的額頭上。

  有人拍門!我彈跳起來,刷地打開門,看到楊醫生那張喘息的臉。

  「小姐……」

  「快……快救他……」我的聲音如此顫抖,是因為寒冷嗎?

  我盯著牧野流冰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心底有一根很細很細的神經,在疼痛。

  「他有長期的胃病,加上受寒發高燒才會這樣。」他從大包裡取了藥劑和針管,為牧野流冰注射,「他大概有不愛吃飯的毛病,他的胃病似乎很嚴重。等他燒退了,最好帶他去醫院拍片,接受治療。」

  我點頭說:「楊伯伯,你能不能留在這裡照看他一下?我實在不太懂得照顧病人。」

  他含笑點頭:「交給我吧,我保證他明天早上醒來一定活蹦亂跳。」

  心微微地松了,咧開嘴唇,傻傻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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