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佳期如夢 >


  這世上永遠不會有人知道,知道她到底流過多少淚,才真正將這道傷口深深藏起,永不再示人。

  親近如徐時峰都不知道。

  上個月跟徐時峰吃日本料理,他還開玩笑:「佳期,你真是過河拆橋。想當年我可是為你背負著駡名,如今你瞥都不瞥我一眼啊。」

  鮪魚刺身鮮美無比,佳期埋頭大吃,口齒不清地答他:「徐大律師,瞥你的人多了去了,不缺我這一個。」

  徐時峰仿佛無限惆悵:「全世界的人都給了你青眼,獨獨那個人,卻給你白眼。」

  佳期差點被芥末嗆住,辣、辛,喉嚨裡像是長了無數毛刺,每一根都嗖嗖地往裡攢著那辛辣,她灌進大半杯清酒,才緩過勁來,猶自被辣得淚眼汪汪:「大哥,我錯了還不成麼?你別這樣酸我啊。」

  徐時峰又開始語重心長:「佳期,你不小了……」佳期耳朵起了繭,這臺詞她聽了只差沒有百遍,果然只聽他說:「不是大哥愛囉嗦,女孩子正經找個人嫁了,比什麼都強。大哥手裡攥著好幾個青年才俊,什麼時候約一個出來,看不上沒關係,今年又有大票新師弟畢業,你只管放開眼來好好挑。」

  佳期歎了口氣,喃喃自語:「好端端一知名大律師,還本市十大傑出青年呢,業餘愛好偏偏是做媒。」

  徐時峰大笑,兩道劍眉飛揚入鬢,越發顯得英氣,佳期模糊地在心裡想,這樣子仿佛像一個人,但總也想不起來是像誰。她心裡亂糟糟的,忍了半晌的一句話終於還是說出了口:「大哥,我前兩天在雜誌上看到孟和平了。」

  徐時峰怔了一下,才微笑:「這小子,當年可是狠狠揍了我一拳,差點沒打得我視網膜脫落。聽說現在可風光了,混得風生水起。前兩年就聽師弟說,他代理的什麼網遊,紅得發紫,賺了不少錢。」

  話似乎說得很輕鬆,可是她知道他的小心翼翼,還是怕傷著自己。

  不由得心酸,他做過網遊?生命中沒有他的大段空白,空洞得幾乎令人心慌。只知道起初的日子,他在一間IT公司,加班總是沒完沒了,有時回家累得連襪子都不脫就可以睡著。那樣辛苦——曾經那樣辛苦,都是為了她——佳期將海膽塞到嘴裡去,醬油與芥末的味道,滑而膩的海腥氣,統統一擁而上,只差沒有被噎著。徐時峰看她被辣得淚眼汪汪,伸手替她倒了一杯茶,苦,還是苦。她吸一口氣,有點慘兮兮地解釋:「芥末太辣了。」

  「別跟我這兒演苦菜花啊,」他拍了拍肩頭,「要哭就放聲大哭,來,大哥肩膀借給你用,按每分鐘二十元收費,你愛哭多久就哭多久。」

  她恨聲:「太狠了,一小時就得一千二,你明搶啊。」

  「人家跟我談一小時得多少錢?人家諮詢我一個問題得多少錢——何況你還是哭呢。」

  「銅臭!」

  「小彈弓,這不是你勸我的嗎?這世上除了錢,沒啥值得孜孜以求的。」

  佳期不勝唏噓,當年她貪玩,是外語學院出了名的「小彈弓」——她們系人少,女生更少,所以雜在英語系的寢室裡住,大早上起來背單詞,一片嘰裡呱啦特貴族氣質的倫敦腔裡,就她大著舌頭發彈舌音,於是下鋪的暢元元給她取了個綽號叫「小彈弓」,後來這名字不脛而走,連徐時峰都叫她小彈弓。

  「青春歲月真是好。」她噯了一聲,「你一叫我小彈弓,我就覺得年輕多了。」

  徐時峰鄙視她:「我面前少裝啊,你敢說那個字試試。」

  她嬉皮笑臉:「我這不沒說嗎。」

  徐時峰歎了口氣:「就你最死心眼兒,這麼多年了,還惦著那孟和平,我就不明白他到底有哪點好了,那渾小子,蠢到家了,整個兒一朽木。」

  佳期替自己斟上一杯酒,徐時峰倒仿佛是自嘲:「瞧瞧我,這是五十步笑百步呢。」

  佳期停了一停,才問:「安琪還沒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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