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你一生(42)_李巍

四十二

　　要是一切順利，按照往常的速度，的確是綽綽有餘的。但這次，無論如何都只有背水一戰了，否則真的是保不住以往的名聲了。

　　那天晚上，我萬分著急地坐在電腦前，幻想著能一天寫出上萬字，甚至更多。有時候半夜瞌睡了，趴在電腦桌上睡著了，做夢都在打字。夢裡我寫了很多字，甚至夢到我已經完成了，交稿了，所有人都很開心地慶祝。

　　但醒來卻發現Word文檔上仍舊是之前的字數，或者只增加了少得可憐的一點點。

　　也許是著急的關係，這次進展萬分的不順暢。越是想快點兒，反倒越是想不出來，經常腦袋卡殼。即使坐在電腦前一個通宵，也只能寫出少得可憐的字數。

　　難道是到了所有寫作者都遇到過的「瓶頸期」？

　　當腦海裡浮現出「瓶頸期」三個字時，我自己先是嚇得不輕。如果時間足夠，遇到這樣子的情況，我完全有時間調整好了再繼續，但這次，我自己把自己逼得走投無路。

　　一切又回到了從前，甚至有惡性循環的趨勢。

　　我開始睡到很晚，經常喬野去上班了，我還趴在電腦前，最壞的時候，就乾脆把電腦桌當床，趴著就睡著了。

　　已經很多天沒有跟喬野一起去遛雪糕了。

　　很多時候它都在我寫作時，趴在我的膝蓋上無精打采地睡覺。有時候我寫不出來，揪著頭髮冥思苦想憤怒地大叫時，它就仿佛受到驚嚇似的鑽到床底下，直到喬野回家才露面。

　　但我已經完全無法顧及它了。

　　有天我又趴在電腦桌上睡著了，QQ和MSN都開著，迷迷糊糊中聽到消息欄一直在響。可是，我太困了，完全置之不理。

　　喬野回來時，我仍舊在睡覺。他什麼時候看了別人發給我的消息，我也毫不知情。

　　我醒來已經在床上，是被喬野抱進去的。他在我旁邊躺著，床頭櫃上放著裝滿了煙蒂的煙灰缸。

　　「你應該少抽點。」臥室裡揮之不去的煙味讓我感覺到窒息，我雖然也抽煙，但我不習慣聞到男士烈性香煙的味道，這點很矛盾。

　　他回過頭看我醒來了，趕緊把香煙滅掉。

　　這時，我才看清楚燈光下他的臉，鬍子拉碴，看起來似乎很多天沒有刮過了，臉上的皺紋似乎也多了，憔悴得讓我無比心疼。

　　「你看，你最近多憔悴。」我說。

　　「你說我呢，你看你自己都成什麼樣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以前那個你到哪裡去了？」他說著發出長長的歎息，「我都看到了，馬上要交稿了對吧，你趕緊吧，我不再說你了，家裡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

　　他的寬容和理解讓我萬分感激，但許多天之後，我才意識到，他當時的理解，只是離開的信號而已。是為了讓我完成工作，無牽掛地離開吧！

　　只是，他想錯了，怎麼可能了無牽掛？

　　他和雪糕，都是我最大的牽掛。

　　喬野已經吃過晚飯，但並沒有給我和雪糕帶回來外賣。我重新找出來他給我的複印紙，撥打了飯店的外賣電話。

　　等外賣送到時，他已經睡著了，發出均勻的鼾聲。

　　我和雪糕在客廳裡邊吃飯邊看電視，就在這時聽到手機的響聲。起初我以為是我的，覺得非常奇怪，因為我很少用手機，它對我來說只是個擺設。有時候一個月也接不到一個電話和短信。但聲音一直響著，這時，我才發現是喬野的手機在響。

　　他睡覺之前忘記把手機放好了，現在，它的手機就放在電腦桌上。

　　原本並沒有檢查他手機的習慣，但那天就像是中了邪一樣，有種強烈的想要翻看他手機的欲望。

　　「既然他能看我的聊天記錄，我看下他的短信有什麼關係呢！」

　　我這樣安慰著自己，神差鬼使地拿起他的手機，快速地打開了短信，是個沒有標注的號碼，只有幾個字：你考慮清楚了嗎？

　　很莫名其妙的幾個字。

　　我沒多想，順手把他的手機放回原處，繼續和雪糕享受我們的美味晚餐。

　　第二天早晨，我還在寫作，喬野起床了，有些緊張地跑到我面前，問有沒有查看過他的手機。

　　我不想撒謊，再說就看了一條短信，也算不上侵犯他的隱私權。

　　「是啊。」我頭也不抬地隨口回答。

　　他依然在我旁邊的位置站著，見我沒搭理他，他開始在狹小的書房裡踱來踱去。

　　「喂，幹嗎啊！你這樣子影響到我了，我就看了一條，什麼你考慮清楚沒啊。」我順口說。

　　「哦……那是工作上的事情啦。」他想了想，回答道。

　　「那你幹嗎這麼緊張啊！」我突然一激靈，像嗅到有野獸侵略我的地盤似的，頓時緊張起來。

　　他看到我突然激烈的反應，頓時變得手足無措。

　　「呐……是這樣子的，那個……那個公司有個專案，讓我去做。」他撓了撓後腦勺，又繼續說，「但……對方給的條件很低，我一時很猶豫。」

　　「——所以咯。」我接過他的話，「問你考慮清楚沒有？」

　　「嗯。」

　　他不看我，只顧及著點頭。

　　「要是有利潤的話就答應吧，現在經濟危機呢。」我松了一口氣，安慰他，「沒事的，你得相信你自己。」

　　他如釋重負地再次點頭。

　　「對了，我想跟你商量個事情。」快走出門口時，他突然停下來神情嚴肅地說，「我接管了這個項目會更忙……」

　　「你的意思是？」

　　「我想，我想我可能會晚點回家，我會經常在外面陪客戶吃飯。你在家多注意身體，不想做飯就叫外賣，雪糕我會準時遛它的，但不能保證每天一個小時了。」

　　我想了想，覺得以事業為重是男人的天性。

　　於是我抱起正趴在我腿上睡覺的雪糕，它驚醒了，一臉懵懂地看著我倆。

　　「跟爸爸說，媽媽會好好照顧你的，讓他安心去外面闖吧！」我搖擺著雪糕的前爪。

　　「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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