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你一生(39)_李巍

三十九

　　02 第一次出現裂痕

　　狗狗越來越愛睡覺了，這反倒成為我很頭疼的一件事情，它的生命只有短短的十年時間，我實在不忍心它有限的時光全部浪費在睡眠上。

　　於是，我又給任勞任怨的喬先生下達了一項任務——每天遛狗不能少於一小時。喬野開始還能很好地完成任務，但幾天後他似乎厭倦了，遛狗的時間不自覺中開始縮短，一周後，徹底變成最初的頂多二十分鐘。

　　「你不能這樣子，你知道它每天睡多久嗎？長期這樣下去，它身體會垮掉的。」當有天傍晚，他又匆忙遛狗完事回來之後，我終於忍不住對他大吼。

　　他一聲不吭地去浴室替雪糕擦身體，完全像是聽不進去似的。

　　「你這是什麼態度？」我強忍著怒氣，壓低聲音問。

　　這時狗狗的腳已經擦乾淨了，他利索地替它解開了狗鏈條。像往常一樣，雪糕又開始在家裡瘋跑，叼著它的玩具，來來回回地狂跑，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

　　「親愛的，我希望我們的小男孩一直都這麼健康，我希望一直看到它活蹦亂跳的樣子，你明白嗎？它的健康我們是有責任的。」我柔聲勸他。

　　聽到我這句話，他終於抬起頭盯著我。是的，是盯著我，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他將我從頭到腳地打量，手裡還拿著替雪糕擦身體沒來及放好的毛巾。

　　「它很重要對吧，比我還重要嗎？」他像看著陌生人般看著我，聲音冰冷地說，「我每天辛苦地工作，伺候你不說，現在還要伺候狗。行，你們都重要，你們都是寶貝，就只有我他媽的什麼都不是！我受夠了！我覺得好累！」

　　他像是發洩般一口氣說了很多，然後疲憊地坐在地板上，用雙手捂著臉。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這副樣子，落魄無助，像個受到委屈的大孩子。我的心猛地一陣抽搐，的確這段時間我冷落了他，甚至可以說，我根本忘記了這個男人的存在，完全把他當成了保姆，他為我做的任何事情，我都覺得理所當然，心安理得地全然接受。

　　可是，在正常的日子裡，我們是如此的恩愛，讓多少人羡慕，難道就因為一條小狗，感情發生質變嗎？

　　「我知道你最近很累，但頂多就是兩個月。你給我點兒時間好嗎？」我心軟了，像往常一樣走過去抱住他。

　　要是從前，不管發生多大的事情，只要我抱住他，他立刻就沒事了，即使之前是烏雲密佈的臉，也會變得陽光燦爛。

　　這是我最喜歡用的辦法，百試不挫。

　　但我完全沒意料到的是，他竟然推開了我。

　　——我最愛的人，他推開了我試圖討好的雙臂。

　　「這是社區裡飯店的功能表和電話，你要餓了就叫外賣自己吃吧。」他從褲兜裡掏出一張複印的單子扔給我，頭也不回地走進了臥室。

　　再關上門。

　　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

　　我將那張單子在手心慢慢展開，所有我喜歡的菜都被他用紅筆做了標注，手心越握越緊，直到那張單子醜陋地褶皺在一起。

　　雪糕不知道什麼時候跑過來，將玩具扔在我面前，殷切地看著我，期盼我跟它玩上幾個回合。從來都覺得它很可愛、很漂亮的我，這時卻突然覺得燈光下毛茸茸的它，醜陋得扎眼。

　　「滾！你給我滾開！」

　　我一腳踢開它的玩具，沖著它崩潰似的咆哮。

　　03 親愛的，我知道是我錯了

　　因為傍晚發生的事情，晚上寫作時注意力居然無法集中，整整一個晚上，很離譜地只寫了不到一千字，並且前後都搭不上。看了幾遍都覺得不滿意後，我忍痛刪除了整個晚上的勞動成果。

　　我對自己說，必須調整好狀態，否則照這樣下去肯定無法按時交稿。不論如何，先將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忘記是眼前的當務之急。

　　下定決心後，我去浴室用冷水洗了臉，然後來到陽臺上抽煙，PEEL橘子味的香煙，自始至終我都只抽這種牌子的香煙。社區附近沒有賣外煙的，每次我需要時，都是喬野開車去亞運村的煙草專賣店整條整條地買回來放在我的抽屜裡。

　　無數細微的地方，他都將我照顧得非常好。

　　想到這些，我原本剛恢復平靜的心又開始波瀾壯闊地湧動，直至視線裡變得模糊不清，我趕緊伸手擦乾了淚水。

　　越是這種時候，其實越是要堅強，不是麼？

　　八點整，臥室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喬野一定起床了，正在穿衣服。他沒有頭天晚上準備好第二天穿的衣服的習慣，很多個早晨都因為趕時間，胡亂在衣櫃裡翻出衣服就穿上。直到有天，他回來時，我發現他居然穿了件很髒很皺的襯衣，西服褲子卻搭配了一雙旅遊鞋，不倫不類的，看起來怪異到了極點。

　　當時只覺得好笑，我甚至取笑他是農民工。

　　但現在想來，這不是我的責任麼？我沒有將自己愛的男人收拾得體面，我從來不為他燙衣服，更別說疊衣服。我只需要他對我的好，卻每天叫他親愛的，對他說我愛他。

　　我樂此不疲地說。

　　但我的行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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