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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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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腳下的那輛車是一輛破舊的軍用吉普,正是莫離一直想要擁有的那種,長年累月的風吹雨打,車身上的油漆已經成塊成塊的脫落,露出了紅褐色的鐵銹。最可笑的是,那車的後車窗上還掛著一個巨大的白色木牌,上面寫著:「實習駕駛。」 老K把夏小末回家的消息告訴陸荷白的時候,他正在駕校學車,一急之下,就這樣任性地直接把教練車開了出來。 夏小末的臉頰緊貼在車窗上,看著對面陸荷白好看的側臉,以及他焦急懊惱的樣子,不禁暖暖的笑起來。 計程車在門前的那棵榕樹下停住,夏小末下車的時候踩在了一個礦泉水瓶子上,發出呲呲啦啦的聲響。她緩緩地低下頭,才發現周圍的空地上七零八落地扔著許多塑膠瓶和一些即食食物的袋子,看樣為了從那個瘋女人的手中救下那個可憐的三歲孩子,人們正在跟她展開一場持久戰。 「爸,爸!」夏小末用力推開大門,一邊大聲喊著一邊找人。屋子裡房門大開,卻沒有一個人在。跟鄰居們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那個孩子已經被救下來了,周佳若則被送進了醫院,爸爸也跟過去照顧她了。懸在心中的石頭終於落地,夏小末釋然地笑一笑,然後眼睛一黑倒在了地上。 溫暖柔弱的光線透過緩緩睜開的眼縫照進來。夏小末積聚起全身的力氣想要坐起來,卻被一雙溫暖的大手按住了。 「小末,你醒了?」是爸爸的聲音。 「爸,我媽呢?她沒什麼事吧?」 第一句話,夏小末竟然鬼使神差地問到了周佳若,她覺得自己應該是痛恨她的,現在卻關心起了她的安危。 「她已經睡著了,在三樓的病房裡。」 夏小末放下心來,重新躺回到病床上。 這個醫院的三樓是小城裡唯一收治神經病人的科室,在這個地方很有名氣。她記得上小學的時候,班裡一個綽號叫「大掃把」的男孩子,總是躲在教學樓一樓和二樓之間的樓梯裡裝神弄鬼嚇唬女同學。因此,語文老師特討厭他,每次都嚴厲呵斥他說:「大掃把,你再裝神弄鬼的我就把你送到福濟醫院三樓關起來。」 這天的天氣極好,天空碧藍如洗,白雲如絮。夏小末站在住院部樓下,抬頭望去,三樓的每一扇窗戶外面都額外加了一道拇指一般粗細的鐵柵欄。樓前那一棵樹齡三十幾年的廣玉蘭花樹,光禿禿的已經漫過了低矮的樓頂。春天,據說玉蘭花開的時候,醫院周圍一裡的居民都能聞到濃郁的花香。 她推開門走進去的時候,病床上的周佳若正看著窗外的天空發呆。 「媽,」她鼓起勇氣輕輕地叫了一聲。 周佳若的肩膀微微一抖,看來她沒有徹底瘋魔,至少還能聽出夏小末的聲音。 爸爸熬了紅豆稀飯,夏小末將它一勺一勺喂進神情呆滯的女人的口中,喂到第三勺的時候,女人突然一愣,然後大叫著緊緊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將稀飯打落在地上。「你們害死了我的兒子,你們還我兒子……」 聽到動靜的醫生迅速趕來,很快地制住她,注射了一支鎮靜劑後才放心地離開了。夏鴻升將被角替周佳若掖好,很抱歉地沖著已經嚇傻了的女兒笑一笑,「沒嚇到你吧?」夏小末搖搖頭。她記得上次跟陸荷白還有老K一起回來的時候,周佳若的精神狀況比現在要好得多,怎麼現在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小末,醫生說你媽媽要在醫院裡調養一段時間,你回家幫我拿點錢過來把住院費交上,這個是臥室裡那個保險櫃的鑰匙。你媽媽靜養的這件事情,我不想讓公司裡的人知道。」 過了許久,夏鴻升終於找到一個暫時把女兒支開的理由,遞給她一把鑰匙,讓她回家去了。他不想看見女兒傷心的樣子,他覺得自己欠夏小末太多,她從來都沒有從父母那裡得到過跟其他孩子一樣本該得到的關愛。 夏小末接過鑰匙從病房裡慢慢退了出來,這一層樓的氣氛太壓抑了,讓她一刻都不想多呆。 兩層別墅前面有一個大大的花園,花園裡的花朵全都落敗了,那個曾經熟悉的家,現在卻給人一種荒涼感覺。 夏小末站在空蕩蕩的房子裡,難免有一些心酸。 鑰匙插進黑洞洞的鎖孔裡緩緩擰開,在紅色的鈔票上面,還擺著一張白色的紙。 夏小末好奇地抽出來,將它拿到窗口的陽光底下。那是一張手寫合同,娟秀的字跡表明它出自一個女人的手筆。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紙上的每一個字都如同一粒粒滾燙的炭火落進了夏小末的心裡。 最後,夏小末用她那顫抖的雙手,輕輕地把落款處折成三角形的紙角展平,那裡赫然寫著讓她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的三個字——陳柔謙。 想必爸爸之所以將合同折起來,也是因為不願意看見那三個刻骨銘心的字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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