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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這種小挫折對我而言猶如撓癢癢,我走出辦公室後就若無其事了,不過章魚給了我一個新的打擊,他說他把我的相機丟了。那相機並不算昂貴,但丟失的過程讓我很鬱悶,他和冒盈盈從市區打車回來,途中因車費問題與司機發生爭執,下車後聽見司機在後面喊:「你們像雞,你們像雞!」

  章魚回罵道 :「你像鴨,你全家都像鴨!」

  司機憤然離開,幾秒後冒盈盈才意識到相機丟在車上,兩人一路追在後面喊「等等,我們像雞,我們像雞」,然而,心靈受到傷害的司機叔叔毅然絕塵而去,留下這對小情侶在夕陽的餘暉中無語凝噎。

  好吧,破財消災,我認栽,那麼還有更倒楣的事情嗎?

  殘酷的現實立即給了我一個肯定的答案。當時我正在上自習課,唐明煌哭喪著臉跑來敲窗戶,我看他面色焦黃,印堂發黑,立即意識到他必有血光之災。他帶我到一個隱蔽的地方,吞吞吐吐地交代了發生的事情,我頓時氣得七竅生煙——他居然在送情書的時候被政教處主任當場抓住,主任一眼就看出這封情書是別人捉刀代筆的,一定要追查來源。這政教處主任正是唐明煌的親舅舅,「寬以律己,嚴以待人」的那種,唐明煌從小就怕他。

  「那你招了嗎?」我心存僥倖地問道。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我,搖頭說沒有,我這才放下心來,不料這傢伙話鋒一轉:「我舅舅很凶的,我沒敢招,就說我是幫別人送信的。」

  「他信了?」

  「信了,我說是幫你送的……」

  整個世界立即安靜了下來,我猶如遭遇晴天霹靂,瞠目結舌地站在原地。我幹嗎好呢?我唱歌吧,唱我一閉上眼睛就是天黑,不,我瞪著眼睛也是天黑;那我笑吧,來個仰天長嘯人神同悲,不,我此時笑得比哭還難看。現在他來找我幹嗎?難道他禍水外引,還倒戈當了政教處的討逆先鋒,妄圖陷我於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或者周圍埋伏了一幫刀斧手,只要我一上鉤,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我拿下?

  「你別打我的主意,也別拉我下水,憑什麼你作孽,我買單?」我這樣告誡道,並且決心死扛到底,絕不當替罪羊。

  唐明煌躊躇起來,幾秒之後他合掌懇求道:「這一次幫幫我吧!我舅舅不會輕易甘休的,他肯定要對筆跡啊什麼的,被他截到的那封情書就是你的筆跡。」

  「媽的!不是叫你重抄的嗎?」

  「我看你的字寫得這麼好,我又懶得寫,所以直接拿你寫的那封交了上去,還好你沒有寫名字,我才賴得掉。」

  他不依不饒,又貼了過來耳語道:「你幫我扛下這件事情,我肯定不會讓你吃虧,我給你錢。」

  我當然火冒三丈,錢錢錢,整天就知道用錢擺平一切,寫情書花錢請人代寫,連出事了也要花錢讓人給你擦屁股!他說這種話是對我人格的侮辱,是對我品德的玷污,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豈肯容忍!

  「多少錢?」我問道。

  他此時又豪邁不起來了,伸出三根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立即轉身要走。他一把揪住我,又伸出兩根手指,整個巴掌在我眼前晃,像要揍我似的:「五百,不能再高了。」

  我推開他的手,只是對他冷笑,他有些急了,追問道:「那你開價,你說多少,只要不超過一千,我都答應。」

  「現在索尼剛出來一款新相機,聽說非常不錯,你不準備弄一台嗎?」

  他愣住了:「你也太黑心了吧,那個好幾千呢!」

  「我的胃口當然沒有那麼大,我只是想要你現在用的那台舊的,反正你也不怎麼用,拿出去也丟人,還不如給我,你讓你家裡重新給你買一台新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唐明煌居然面如桃花地咧開嘴笑了,他笑得那麼開心那麼甜,仿佛看見了希望,也看見了未來。

  他這樣的紈絝子弟在思維上獨樹一幟,實物遠遠不及現金來得靠譜,而且他只在乎自己口袋裡鈔票的增減,絲毫不在乎將災難轉移到父母頭上。經過一番斡旋,唐明煌答應這個週末回家把那台舊相機拿來送我,而我則深明大義地扛下這件事情。

  政教處主任很快發下請帖,邀請我過府一敘,我雄赳赳氣昂昂地過去了。我淡定地敲門,聽見主任應了一聲,我推門進去,當我跨進門檻時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腦袋一下子炸開了——百密一疏,我居然忘記問那封情書是預備送到誰的手中了!

  主任的桌上放著一個疊成心形的小玩意兒,從顏色上看,正是我寫的那封情書,看來這主任年輕時也是一把好手,居然看完後又將那封情書還原成心形了。主任是一個年方四十的男人,他穿著講究,還熱衷風水,此時他坐北朝南,明亮的窗戶在他的眼鏡片上投影成一塊亮斑,將他烘托成一個睿智的獨裁者。我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封情書上,指望他能夠主動提到那女生的名字,好讓我儘早準備一下素材。學校的政教處和明朝的錦衣衛差不多,作為「東廠大總管」,主任絕不會輕易透露案情,而是要我親口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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