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寂靜流年遍開花 | 上頁 下頁
二十


  我翻翻白眼,思忖這傢伙是真跟我較勁了還是什麼的,結果他認真的說道,「不過我會下象棋,下圍棋,這樣安靜的地方,很適合靜心。」

  「每次我看書看不下去的時候都會乘地鐵到這裡,然後走上好遠,就到了這裡。」

  潮濕的水汽蒸的那些常青藤葉子綠的似乎要滴出水來,小教堂頂上有一輪圓鐘,到整點的時候會叮叮噹當的發出風化沙啞的聲音。

  連耶穌的聖象都有些慘澹,百年前的唯一完好保存下來的就是那些五彩的玻璃窗,即使這麼昏暗的天氣,那些微小的光華被彩色的玻璃變成各種美麗的色塊,交織在一起。

  禮拜早就開始了,很多人,一些人是誠心的信徒,一些人就是我和顧宗琪這樣的看客,我指指最後一排的長凳子,小聲說,「隨便坐下來,什麼都不要想。」

  我沒跟他坐在一起,感覺是種玄妙的東西,有些快樂需要別人分享才會更加的快樂,而有些寂寞和體味是自己才能品嘗的。

  很多人在唱歌,我不會唱,聽了很多遍就小聲的哼起來,我看著旁邊老太太,一臉的虔誠的樣子,讓上帝保佑她的家人和生病的孫子。

  有一個詞語叫身臨其境,好比你不去醫院,永遠不知道世界上原來有那麼多人在遭受病痛的折磨,你沒有去過教堂,就永遠不知道人內心的是多麼的脆弱,需要上帝的庇佑。

  我很容易就把教堂和醫院聯繫起來,殊途同歸。

  但是明顯的教堂比醫院,聽上去神聖的多了,但是上帝不能救人,醫生也不是上帝。

  禮拜結束之後,人們都陸陸續續的離開,我看了一眼顧宗琪,他還是安安靜靜的坐在位置上,目光中若有所思的看著前方,我沒去打擾他,翻出手機看到一條資訊。

  是秦之文發來的,他說拜託我跟他去吃一頓飯,原因是他被懷疑是Gay,所以急需證據洗脫冤情。

  我想哈哈大笑但是還是忍住了,連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彎的,何況別人。

  和他在一起的歲月,已經二十三年,從我們兩歲時候開始。

  於是我回答到,「好」,然後想起我們之間好像很久都沒有這麼親密過了,自從他那一年回到他所謂的「家」開始,我們的關係越來越疏遠。

  但是最近有解凍的跡象,姑且稱之為「破冰之旅」吧。

  我正在跟秦之文閒扯,旁邊有人坐下來,我一看是顧宗琪,他微微仰著頭,兩隻手握起來,手臂支撐在前面的椅背上,很閒適的樣子,「這裡真不錯。」

  我低下頭來繼續處理短信,「嗯,是啊,我很喜歡這裡的,沒事就來。」

  「感覺有些不一樣了,但是也不知道怎麼表達,不過,喻夕,謝謝你。」

  我把手機丟回包裡,笑道,「你覺得好就好。」

  彩色玻璃的色塊,融在有些濕意的空氣裡,他臉龐的輪廓邊緣有種近似透明的光華,眼睛微微眯起來,第一次發現原來他的眼角格外秀長。

  「謝謝你,喻夕。」

  於是我覺得自己做對了一件很偉大的事情,於是又在心底默默的喊了一聲「歐耶!」

  準備回去,卻發現不知道何時下起了連綿的小雨,雨點細細長長的,連成一條線。

  顧宗琪撐起傘,對我說,「走過來一點,別淋到了。」

  我卻本能的把包挎在右肩上,謹慎的挨著他,腳下一步一步走的艱難,他步子卻因為照顧我放的很慢,我腦中一片空白,然後雨越下越大。

  忽然間我的手臂貼到顧宗琪的襯衫,很輕的觸碰,冰冷的雨點中,他的手臂居然還那麼熱,然後顧宗琪停下腳步,有些為難的說,「喻夕,你別躲我躲那麼遠。」

  原來我越是在意,越會刻意的疏遠,雨下的極大,傘只有一把,而我越走離他越遠,不是腳步跟不上的原因,不過是心理作用。

  我這才發現他右肩,水滴從手上墜落,再看那件淺藍色的襯衫已經有水漬蔓延的趨勢。

  這時候我真覺得自己不是那個總是在幻想把顧宗琪手到擒來的喻夕,我骨子裡那麼多年積蓄下來的自卑和抵觸,在某個時間怪異的控制住我的神經。

  難道是真的喜歡他,所以才會本能的自卑和抵觸,那顆心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可是我還沒有時間想那麼多的時候,顧宗琪喊我,「喻夕,不早了,快點走吧。」

  那麼一瞬間我看到他的笑容,他的手臂貼著我的,暖暖的,我有些遲疑的把手伸出去拽住他的袖子,我頭昏了說了一句,「顧宗琪,我只是挺久沒跟男生在一起,所以很多都忘記了,不是真的躲你。」

  那時候我都語無倫次,不知在在說什麼,類似一種辯白,或許是一種暗示。

  他只是笑笑,什麼都沒說,可是並沒有拒絕我拽著他的袖子,我想,某種意義上,顧宗琪多半是拿我一點輒也沒有,另一小半,是真的有些縱容我。

  後來想起來,那句辯白卻是我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總算是在天全黑之前到了醫院,顧宗琪領我去教工食堂吃飯,那時間恰巧是高峰,來來往往實在惹眼,有人熟識顧宗琪,有人知道我,問來問去不過兩句話。

  「喻夕,你男朋友?」

  「不是。」我笑著回答,但是內心挺糾結的,於是我默默的添加到——以後吧。

  亦有人問顧宗琪,「你女朋友,怎麼看著這麼眼熟?」

  他也回答的幹乾脆脆,「不是。」

  又不能盼望他說「是」,我也需要心理準備。

  蒸騰的水汽中,冷暖交融,我看到一個熟悉的人,他的目光不斷的向我這裡看來。

  我吃飯習慣極好,沒有話,只是埋頭辛苦的掃食。

  顧宗琪也不說話,我曉得他本性就是認真的那種人,不光是工作學術上,連說話都一絲不苟極其認真,我揣測大約是在日本留過學的人,性子裡多少是較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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