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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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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怎麼了?現在我不想跟你打嘴仗。我已經把手續都辦好了。不是你討厭的那個醫生,在其他的醫院,是專門的癌症治療中心,那裡的醫生全部都是專家,設施也最好。你跟承宇說了嗎?承宇怎麼說?當然叫你住院吧?難道你到現在還沒跟他說嗎?……喂,喂!你在聽我說話嗎?」 「要是他們讓我覺得確實能治癒的話,我就去了。我也想活下去,非常!怎麼樣,你能保證嗎?你能保證我不會因為去治療反而讓自己病入膏肓,不治而亡嗎?」 「……好。我來保證,我保證!」 「連負責的專家都不敢說這樣的話,你憑什麼保證?」 「你……真的非要這樣嗎?我見了無數的病人,也聽了無數病人的故事,可還真是頭一次遇到你這麼蠻不講理的。你現在正在錯失時機!現在這一瞬間,可能最後的機會正在悄悄溜走。……美姝,你就試一次吧!橫豎一個死,你就無怨無悔地試一次吧!我會幫你的,我……一想起你,還有承宇,就睡不著覺,簡直要瘋了。承宇很愛你的,是不是?你光是為了這個男人,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承宇會怎麼看我呢?要是他瘋了似的追問我為什麼不早點告訴他,怎麼能這樣的話,我怎麼回答呢?」 美姝曾經警告過靜嵐,如果她告訴承宇的話,自己即使不從公寓的屋頂跳下去,也會離家出走的。靜嵐瞭解美姝,知道她說到做到,所以不敢不聽她的。 美姝想起以前靜嵐說過的話,靜嵐說她們擁有的是「性命」,而孩子們擁有的是「生命」。一個是被時間和欲望玷污了的卑微而骯髒的「性命」,一個是自由地在豆綠色的葉子、露珠以及空氣中飛翔的閃耀著光芒的「生命」,而現在美姝的腹中,就孕育著這麼一條生命。 靜嵐為了說服美姝,不斷急切地說著話,美姝卻把聽筒放到桌子的一角上,撫摸著自己的下腹。幾天前似乎感到孩子在肚子裡動,怎麼說呢?好像小小的魚兒在手心裡撲騰時的感覺。那種神奇的胎動,是上天賜予女人的最大的喜悅。十幾歲二十幾歲的時候,如果在浴池裡看到挺著大肚子的孕婦的裸體,就會皺起眉頭想,多像動物呀!她們那笨拙的舉止和難看的體型,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做人的尊嚴了。 現在自己親身體驗到了之後才發現,實際上,在自己的身體裡養育著愛人的一部分,喚醒它、撫養它,這帶來了不可思議的幸福感,好像美姝正在自己的肚子裡一點一點地養大一個小承宇似的感覺。 我走,孩子也走;我睡,孩子也睡;我吃,孩子也一起吃。這種令人吃驚的同步感是男人無論如何也體會不到的充實感。 好像肚子裡盛著一個小天使,盛著一個小小的天堂。 但……難以言表的那種刀懸在頭頂上的感覺也不時地襲擊著她。在胎兒的正上方,癌細胞們也在擴張。就在孩子的生命上方,美姝自己的死亡正在逐漸擴大領土。 即便如此,孩子還是像一顆發了芽的種子一樣慢慢長大,用細微的動作向媽媽打招呼。 他仿佛在說:「我……在這裡……媽媽……是我。您好!媽媽……」 真令人吃驚,生命和死亡這兩個極端的形態居然在同一個身體裡蓬勃成長!這個事實令美姝忍不住驚訝和讚歎。 孩子是雪白善良的天使,而癌細胞是黑色惡魔的影子。 那麼……仔細想想看:為了消滅惡魔,……是啊,因為它們這些混蛋的緣故,居然要首先殺死孩子,這豈不是太不近人情、太殘忍了嗎?而且還不能保證一定可以完全消滅癌症。居然就要把長得好好的孩子殺死!不能這樣,絕對不行!為了自己活著就殺死孩子,好不容易才懷上的孩子,這是完全不能接受的。我即使去治療也很可能活不下去,即使活著,切除了胃的身體也是不完整的,而且還要生活在時刻可能復發的恐懼當中。已經千瘡百孔的身體,又怎麼能重新懷上孩子呢?那只不過是騙人的鬼話而已,是一種誘惑和欺騙自己的膽小的妥協罷了。 美姝把一隻手放在下腹部,另一隻手放在胸部。 孩子身體裡既有承宇,也有我,是他和我的愛情的結晶,是我作為女人在這個世界上能夠擁有的惟一的孩子,也是我能夠生出來的惟一的孩子。是啊,我完全可以獻出自己的生命,不管怎麼說,我的生命都是不確定的,橫豎一死,只要我能生下孩子,只要能把孩子平安地交到承宇的手裡! 美姝的眼神開始放射出光芒。 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的時候,猶豫不決的時候,不安、恐懼、憂慮時時刻刻都在勒緊美姝的脖子,但現在既然已經決定要孩子了,她的思路一下子清晰了,突然生出勇氣和力量,也能大口呼吸了。 必須保護孩子,讓孩子平安出生。從現在開始,必須只想這一件事,朝著這一個方向前進。只考慮孩子,只考慮對孩子好的事情,我沒有關係,無論怎麼樣都無所謂。好,就這樣!再也沒有動搖了,絕對不會動搖了! 美姝拿起話筒,放到耳朵邊,電話已經掛斷了,因為美姝很長時間沒有應答,靜嵐就掛斷了。 美姝拿著話筒,撥了號碼。 「是靜嵐嗎?」 「啊……是。美姝呀,現在你打算照我說的做了吧?今天跟我一起去吧!我們在一個中間地點見面吧。」 「靜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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