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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我得承認我是愛宋樂天的,我對他一心一意,從未想過以後或者以後的以後會跟別人好。

  這世界變化越來越快,年輕人也越來越開放,宋樂天他們宿舍老大過生日,他們老六居然送了一盒保險套。老大生日那天他女朋友來了,哥幾個都躲出去了,跟老大說倆小時以後回來。這樣的事兒見怪不怪,我們系也有好幾個女孩大二剛開學就搬出宿舍跟男朋友同居。我不是沒機會單獨跟宋樂天共處一室,可宋樂天從來沒要求過什麼。其實他要真要求我猜我不會拒絕,可他什麼都沒要求過。那會兒我覺得宋樂天特正人君子,覺著這輩子嫁給這麼一個人真挺好的。

  就好像當初我是因為他打架那件事兒才確定我喜歡他的,我也是因為一件事兒才敢確定我是愛他的。

  大二快期末考試的時候,我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麼東西,有天晚上上吐下瀉的,不知道上了多少趟廁所。我睡上鋪,廁所離寢室又遠,幾趟下來我就頂不住了,差點倒在走廊裡。

  等我第N+1次從上鋪爬下來的時候,終於把王燕給折騰起來了,她讓我在她床上睡了後半夜。第二天早晨一來電,她的尖叫把全宿舍人都喊起來了。據王燕說當時我面無人色嘴唇發紫,額頭滾燙滾燙嚇死個人。

  她們七手八腳把我抬到校醫院去了。

  那天真是折騰慘了,我整個人都虛脫了。大夫說是急性腸胃炎,讓我在醫院打點滴。我肚子那個疼啊,疼得要死要活的,想吐吧,胃裡沒東西,嘔出來的都是酸水。

  正難受呢,從門外沖進來一人,細馬長條的,我瞅著眼熟。當時我也燒迷糊了,看什麼東西都是重影兒。兩張宋樂天的臉映入我的眼簾,於是我伸出手去想把倆臉合成一個臉,讓宋樂天半路把我的手給截下了。

  "你……你怎麼回事兒啊……"宋樂天說這句話的時候嗓子發顫了,我估摸著是王燕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把我說得跟個垂死的病人似的,把他嚇著了。

  我當時心裡只有一種想法,我就覺著有他在身邊我就啥也不怕了,看見他的臉--兩張也行--我就踏實得要命,肚子似乎也不疼了,也不想吐了。就讓他這麼握著我的手吧,要是我生病他才能這麼對我,那就讓我病得久一點吧,我不在乎。宋樂天說我酸我也得實話實說,那時候,我真幸福。

  我確實記不清當時我跟宋樂天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了,宋樂天非說我說的是:"你今兒早上沒課啊?"我堅決反對。因為我從來不關心他有課沒課,大學時代我曾經多次教唆他蹺課未遂,我哪兒能管他那個啊。後來想跟王燕證實這件事,幾次三番的都被其他事岔過去了。

  高三時宋樂天對我:"你要不生我氣,我以後都這麼照顧你。"他還真是這麼做的。那當口兒我覺得這就是愛情,這要不是愛情,那我估計這輩子我是碰不上愛情了。

  因為那次生病,宋樂天一個寒假幾乎天天往我家跑,比送牛奶的來得還勤。所以那個寒假我倆沒去找劉翰舟玩兒,他還老大意見呢。

  這下我媽我爸都知道我在和宋樂天談戀愛了,至於他們問起我們是不是在高中就秘密謀反,我死不承認。宋樂天他媽很誇張地熬了雞湯給我,弄得我好像真生了什麼大病似的。

  這不,開學沒多久就是五一假期了,本來計畫著和宋樂天到雍和宮燒香去,結果劉翰舟顛兒來了,哪兒也沒去成。我在北京呆了那麼些年,愣是一趟雍和宮都沒去過,真是邪門兒!都是劉翰舟攪和的。我一直自欺欺人地把以後的倒楣日子都歸咎於從未去過雍和宮燒香,為這埋怨了劉翰舟許久,劉翰舟每次都乖乖聽著,眼睛彎成一道柔和的弧線,一言不發。

  劉翰舟在北京呆了三天就張羅著要回去了,臨走前一天晚上他要求到他在北京吃第一頓飯的地方吃最後的晚餐。宋樂天說:"你們文人,就是麻煩!吃個飯還一套兒一套兒的。"我聽了趕緊往飯卡裡存了些錢,任由宰割。

  食堂裡碰上王燕了,沒等我言語,宋樂天老遠就喊:"王燕兒,這兒來!"那叫一個親。

  王燕拿著飯盒站在我們桌子旁邊,我給他們互相做了介紹,"這是我高中班主任,劉翰舟。劉頭兒,這是我們系第一美女,王燕兒。"劉翰舟正在跟一塊排骨較勁,聽見我說話,含含糊糊答應了一聲,沖王燕點了點頭。

  "我打飯去了,你們慢慢吃。"王燕走了,比平時的速度慢。宋樂天見怪不怪,他知道王燕跟我們學校的男生都懶得說話,何況是不認識的劉翰舟呢?要不是宋樂天、大牛是我死黨,王燕肯定也不搭理。可我卻覺得王燕有點兒不一樣,究竟不一樣在哪兒,就說不清楚了。

  大牛跟我說,劉翰舟住他宿舍那幾個晚上跟他聊了很多,劉翰舟特坦白地跟他說,他來北京就是來看我的。大牛問劉翰舟是不是喜歡我,劉翰舟沒吱聲。大牛說劉翰舟囑咐他這事兒不能跟我說,尤其不能跟宋樂天說。大牛還是跟我說了,我再次告訴大牛,千萬不能跟宋樂天說。宋樂天那人是個醋缸,他要是知道了,那他跟劉翰舟的友誼就算是完了。

  劉翰舟沒對我表現出來什麼,臨回家鄉前還是那句話,"荊盈,以後他要是敢欺負你,找我,哥幫你收拾他。"那口氣,好像我親哥似的。

  我破天荒地沒有臭他,真管他叫了一聲"哥",還說以後都不許反悔了。劉翰舟愣了一下,很是狐疑地看了大牛一眼。大牛那人實在,立馬心虛了。我把買的水果塞給劉翰舟,說:"你不是一直憋著想讓我管你叫哥嗎,怎麼著?今兒真叫了還不想認啊?"

  "哪兒能啊!"劉翰舟笑,"你們幾個,別忘了給你們劉老師多寫幾封信。"

  劉翰舟上火車走了,我們三個又找藉口吃了一頓,大牛請的。

  (九)為了感慨的感慨

  我離開北京已經太長時間了――至少我覺得很久很久,以至於很多事情我怎麼想也想不起來。像是昨天,我想了一晚上也沒想起來從理工去清華是不是坐320。所以對於我這種人,寫回憶錄是一件比較難的事兒,保不齊哪兒就寫差了。

  說實話,有時候我也懷疑我到底有沒有在北京待了那麼多年,怎麼記憶裡的東西就那麼少呢?你讓我回去找我住過的宿舍樓我能找著,你要問我是幾號樓,我真想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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