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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真是好笑,她本就沒有做什麼,又要拿什麼來說?

  慕容倩影慢慢挪動身子,艱難地半坐起來,背靠了半扇門,盯著不遠處的穆冬時,眼神複雜,包含了太多的情緒。

  不言不語,只是眼神,卻比她憤怒哭鬧更讓他難以招架。

  穆冬時別過臉去,漠視心中的感受,開口質問她:「為何要忤逆我的話?」

  「你忘了……」折斷了一半的金步搖纏在散亂的髮髻,珠墜顆顆掉落在地,發出輕微的聲響,「我說,若有朝一日我當真忤逆了你,也絕是向著你,為你好。」

  驀然一震,穆冬時轉頭看她,見她痛苦地擰了眉,環抱了自己,緩緩地倒下去,居然令他亂了心神,一個箭步上前,正要將她攔腰抱起——

  「酒來啦!」

  輕快的吆喝,在另半扇門被推開的同時響起,一名捧著酒罈的男子推門而進,赫然見受傷倒在地上的慕容倩影,忙不迭地放下手中之物,蹲下身,將她攬入懷中。

  穆冬時盯著眼前對慕容倩影呵護明顯之人,一眼認出,他便是馮曉白。

  他知道他是秋波琴的上一任主人,慕容倩影正是從他那裡得到秋波琴。只是,他為何會出現在風雨閣?而且,看上去跟慕容倩影相交匪淺?

  不由得又想起那些傳聞,說樓外樓執事的唯一入幕之賓即是公子小白。他當那是慕容倩影為了遮人耳目,可今日所見,傳聞幾分真假,尚不可知。

  心底竟不快起來,伸出一半的手,硬生生地收了回來。

  「倩影,倩影……」馮曉白拍慕容倩影的臉,片刻後,見她悠悠轉醒,劇烈咳嗽起來,怕她難受,他伸手拍她的背部,想要替她舒緩。

  「啊!」慕容倩影卻呼痛了一聲,慘白了臉色。

  手心一片濕意,發覺不對勁,馮曉白收手,掌中鮮紅一片。他吃了一驚,小心翼翼將慕容倩影向前扶,這才發現,她的後背,汩汩一片,浸濕了衣衫。

  「老天……」馮曉白駭然,倒吸一口冷氣,抬眼朝穆冬時望去,眼中夾帶了怒氣,「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這位公子小白,對他的出現沒有半分驚訝,莫非,是慕容倩影對他提及,所以,他對自己並不陌生?

  「她犯了錯,自當懲罰。」本還分了心神掛念慕容倩影的傷勢,如此看來,她身邊蜂蝶不少,還用不著他來插手。

  「什麼錯罪無可恕,累你傷她至此?」馮曉白不依不饒,咄咄逼人。

  穆冬時啞然,見慕容倩影難看的臉色,情知自己下手果然是重了許多,卻不想與馮曉白多做解釋。

  「她既能與你把酒,樓外樓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不少。」不知為何,一想到馮曉白隨便進出風雨閣,他心中便不是滋味,「奉勸你不要多管閒事,明哲保身才好。」

  「我要不多管閒事,你會那麼輕而易舉地得到秋波琴?」馮曉白瞪他一眼,不知他是否看錯,眼神頗為不齒,「無情至此,枉費倩影眷眷對你。」

  撂下話,見穆冬時神色微妙變化,馮曉白懶得再與他說下去,正眼也不瞧他一眼,小心地抱起傷重的慕容倩影,急急走出門去。

  半閉的門搖晃發出咯吱的聲響,獨自站著的穆冬時視線朝下,落在門腳處,隱隱約約的血紅,合著房中飄動的紅紗,刺得雙目發痛,連帶著,心情也煩亂起來。

  炎炎又過一夏,從南京穆王府傳出的消息,是穆王爺要為那個被斷言活不過今年的小王爺穆秋時盛辦生辰。

  據說小王爺自從娶了妻室,身子便一日好過一日,還有人見他偕妻出遊,神色不錯。只不過,三月前,無端遭人追殺,差點做了刀下亡魂,穆王府為此封閉了消息,對外只是宣稱小王爺在靜養。如今忽然大張聲勢起來,未免引來諸多猜疑。

  傳得最盛的版本有二:一是穆秋時病體痊癒,一是他熬不過今年秋天。

  「我不許。」

  雅致的書房內,馮曉白掃了一眼手中的請柬,便隨意扔在一旁,抬頭,望站在面前的慕容倩影,搖了搖頭。

  慕容倩影沒有說話,從桌角拾起請柬,攤開來,細細再看了一遍,喃喃開口,不知是與馮曉白說,抑或自言自語:「是穆秋時的生辰,這麼算來,他也快了……」

  「倩影……」見她神情恍惚起來,馮曉白喚她。自留她在園中養傷,她便時不時走神,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他自是瞭解她為何會如此,只是不明白,穆冬時傷她至此,她的一顆心,居然還掛在他的身上。

  輕輕歎了一口氣,他抽出她手中的請柬,是提醒,也是忠告:「何必要去?他根本就不在乎。」

  這句話,狠狠地紮在她的心間,似極那一日,穆冬時劈手將她丟上門之際,那一刻瞬間的疼痛。

  既能狠心下得重手,自然是不在乎;既然不在乎,她的生死,對他自然是無所謂。

  「別去了。」但見她一貫柔媚的面容換上淒絕的神色,眼底流出的悲意,叫人實在不忍再說重話,「江南樂伎,不止你一人。況且你色藝雙絕,名冠兩江,即便是推拒了穆王爺的邀請,穆王府也不會怎樣。」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

  「我不甘心。」

  倦倦的語調,令馮曉白不由得愣了愣。

  「很沒出息,是不是?」慕容倩影緩緩抬頭,對馮曉白露出疲憊的笑容。三月前的重創,足足休養了兩個月才恢復元氣,窈窕的身形消瘦不小,連本是圓潤的臉蛋,也削尖了下巴,「我以為那一掌,足以打掉我對他所有的奢望,只是想不到,我連騙自己,都沒有勇氣。」

  強撐的笑意,早已一片狼藉。他究竟對她種下了什麼樣的魔,令她獨品味苦之酒,卻還是義無反顧地入口入腹?

  窗外柳浪橋,橋下靜謐水,書房內,兩人無言,心思各異。

  「我想他呵……」良久,是一聲歎息,相思情切卻又綿綿無奈,「只是去了罷,任他了斷,如此,也好……」

  夏末,天氣逐漸陰涼。

  一池靜水,水面下,嬉戲的魚兒緩緩游擺,好不自在。

  突然,一顆石子丟入水中,擾了平靜,漣漪一層層泛開去,嚇了遊魚四下散開,倒映一抹岸邊站立的晃動人影。

  「冬弟?」

  輕輕的呼喚,令沉思中的穆冬時斂了心神,回頭看去,望站在身後的人,尷尬自己的一時恍惚,居然沒有察覺他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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