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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表哥,你慌什麼呢?」瞥見他慌張的模樣,馮妙如心中的疑惑更深,硬是甩了手,蓮步輕移,走到俞清婉的面前,直直望著她。

  俞清婉止住笑,也回望她。

  「我不知道自己昏睡的時候發生了多少事。」馮妙如掏出手帕,細細擦俞清婉臉上的血漬,「但是,至少,我不希望,一醒來,就看見自己的相公和另一個女人在夜半獨處。」

  說到這兒,她的手,突然重重一壓,摁在俞清婉的傷口上。俞清婉猝不及防,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清婉,仇大夫不好嗎?」望著俞清婉受痛的神情,馮妙如的嘴角噙著一絲冷笑,「我原以為你是個隨遇而安的知足女人,不想,我是料錯了。」

  「何以見得呢?」俞清婉拂開她拿著手帕的手。

  「你是真不懂,還是裝傻?」她居然打開自己的手,令馮妙如心中頗為不快,轉過身,對著高連生,眼角餘光卻是瞥著她,「你是看中了我相公的人,還是他的財?」

  聽她的話,這才知道她不知前因後果,誤會了他與俞清婉,高連生想要解釋,卻找不到機會。

  「連選地方,都在這裡?」馮妙如蹲下身,拾起地上的牌位,「也不怕褻瀆了亡靈?」

  「你也怕——褻瀆了亡靈嗎?」

  很低很低的聲音傳入馮妙如耳中,不知為何,聽著居然有些熟悉,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我怕什麼?」勉強鎮定,馮妙如抬起頭來,瞪了俞清婉一眼,重新將牌位端正地放在供桌上,「這是我的妹妹,難不成她會害我嗎?」

  話雖如此說,她的目光,一觸及牌位上的刻字,還是立即逃避開來。

  「說不定呢。」望著那牌位,俞清婉又開始笑了,「你說,令妹會不會來找你呢……」

  「啪!」一記重重的耳光摑在俞清婉的左臉,又快又准,令她站立不穩,倒在地上。

  梅兒驚呼了一聲,再也顧不得其他,急急奔上前去,半跪在地,查看俞清婉的傷勢。

  「我尊你是仇大夫的妻子,你卻如此下咒咒我,在情在理,我教訓你,都講得過去。」馮妙如脹紅了臉,費力掩飾自己失常的心緒,「梅兒,你即刻,將她趕了出去。」

  梅兒心疼地看俞清婉的傷,沒有理會她。

  「反了,反了,這還得了?」見梅兒都對她熟視無睹,馮妙如氣極,喘著氣,甩開意欲扶住她的高連生,「我好歹也是主子,容得你們胡來。桃兒,你去喚家丁來,把——」

  「不,你不是。」俞清婉慢慢地轉過臉,捂住臉的手放下來,露出紅腫一片的左頰,打斷正在發號施令的馮妙如,「三媒六聘訂的不是你,迎親花轎接的不是你,你怎能,算是高家明媒正娶的女主人?」

  一股冷氣從後背竄起,馮妙如忽然覺得自己被人使了定身術,無法動彈。她盯著俞清婉,好一會兒,才能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你是誰?」

  「如是——」這一次,高連生情急之下,脫口而出,拖著馮妙如,硬將她往外帶,「不要問了,我們走。」

  「你叫我什麼?」馮妙如愣住,抬頭看高連生。連桃兒,都是徹底呆掉的表情,似乎也受到不小的驚嚇「他叫你如是。」望著面前兩個面面相覷的人,俞清婉開口,嗓音忽然變了個調,低柔下去,「如是,你當真,認不出我來了麼?」

  這聲音,這聲音——馮妙如死死地盯著俞清婉,慘白了臉:「不可能,你已經,你明明已經——」

  「死了?」俞清婉接著說下去,眼瞳中映出馮妙如——不,是馮如是血色盡褪的臉,「你毀我面容,推我入江。即使我死了,你也不要別人找到我的屍體,就算是找到了,也辨不出我究竟是誰。」目光,緩緩落到牌位上,嘴角露出嘲諷的笑意,「然後,你代替了我。」

  她緩緩走向馮如是,在她面前站定。

  馮如是的身形搖晃,腳步有些不穩。

  梅兒無法置信地看向馮如是,「二小姐,你——」

  「胡說!」下一刻,高連生已擋在馮如是身前,怒斥梅兒,「誰說她是二小姐來著?你聽著,二小姐三年前就失蹤了。」他瞥了一眼俞清婉,眼神微有猶豫,不過即刻隱沒,「我與妙如自幼便有婚約,難道我還認不出她嗎?你又怎能聽信外人所言,便——」

  「表少爺!」不待他說完,梅兒跪下,「她是小姐,我不會錯認。」

  「你為什麼這麼肯定?」高連生的聲音,聽上去幾乎有些咬牙切齒,加了力氣,握緊了身後人的手。

  「我肯定。」梅兒抬頭,目光堅定,「幼年在老宅,有一次,小姐為了救不甚從高處跌落的我,傷在隱處,用了藥,還是留下了疤痕。事後小姐怕我被舅夫人責罰,囑我不得將這件事說出去,從頭到尾,這件事,只有我和小姐知情而已。」頓了頓,「平日裡不曾留意,可是那日我為夫人敷藥,她的身體光潔如玉,看不出受過傷的痕跡!」

  「天長日久,傷痕自動脫落,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高連生哼了哼。

  「那麼,如果喜梅的小姐,有一天居然對梅花一無所知了,表少爺也覺得理所應當了?」見他一味袒護,梅兒氣不過,抬起手,指著他身後的人,「那麼,你不妨問問她,外面的究竟是什麼梅樹?」

  高連生的嘴形動了動,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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