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魂行道之湖濱鬼舍 | 上頁 下頁
三〇


  醒來時已然大汗淋漓。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張生半笑不笑的臉。猛然間還嚇了一跳,接著很快發現,我已經醒了。

  又是一個噩夢。然而看到張生,仍然忍不住脫口而出,「我沒在做夢吧?」

  張生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你又做噩夢了?」

  我點點頭。張生笑了笑,就轉身去了廁所,不一會傳來刷牙的聲音。幾分鐘後,他喊道:「該上課了,快起來。」

  我無力地應了一聲。從床上坐起。地上好端端地放著我的拖鞋。窗外陽光燦爛。現實的感覺果然與做夢不同。聲音,光線,既真實又立體,沒有任何部分的缺失。

  但,誰知道呢?誰知道這不是另一個噩夢的開始?

  §第十五章 魂行道

  八歲的於思真切地聽到那個聲音時,正是深夜。她睜開眼睛,摸索著打開床頭的檯燈。牆上的掛鐘顯示是2點多。深更半夜,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疑惑地辨別著聲音的方向,那來自窗外。她從床上站起來,扒開窗簾,向外面看去。

  一輪滿月白亮亮地浮在天空中,院子裡灑滿銀白色的光芒,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然而樹木完全沒有了白天的溫馨與親和,在吹來的風中顫抖著的黑壓壓的枝葉,發出瑟瑟的聲響。院子裡的石塊看上去就像一張死人的臉。

  那聲音沉默下來。於思心想,除了自己聽見,還有人聽見呢?爸爸和媽媽也醒了嗎?要不要叫醒他們?可是那聲音再也沒有響起來過。冷颼颼的風突然吹進房間,於思打了個寒戰,將被子裹在身上。要不要去廁所呢?她在心裡猶豫著,上廁所就必須自己穿鞋,走出門,到院子的另一邊去。算了,還是等到明天再說吧。

  她熄掉燈,閉上眼睛,但怎麼也睡不著。月光從窗簾的邊邊角角投射進來。當那聲音再度響起的時候,於思毫不遲疑地坐起來,這回沒再開燈,她在身上披一件衣服,掀開窗簾的一角從縫隙裡向外看去。

  她看見的是兩個黑黝黝的身影。兩人都穿著深色的衣服,其中一個佝僂著,走起路來有些僵硬。另一個人的手上拎著一個黑色的包裹。這麼晚怎麼有陌生人到自己家的院子裡來?狗為什麼沒叫?

  黑影們一動不動地蹲在地上,像是低聲商量什麼。看不見兩人的面部。四下裡許久都沒有動靜。看上去一切都似乎沐浴著虛幻的皎白的月光。於思紋絲不動地趴在窗戶的一角,凝視著那兩個蹲在地上的黑影,無法移開視線。

  過了一會,也許是商量好了,佝僂著的那個人突然從背後拿出一根長長的東西,於思仔細辨認之後發現那是鐵鍬。他用鐵鍬在靠近樹幹的地方挖起坑來。嚓嚓的聲音在庭院裡回蕩著。于思心想,爸爸媽媽不久後就會被這聲音驚醒。但是,誰也沒有醒過來。挖坑的人對四周的動靜似乎也不在意,動作有條不紊,恰到好處。不久後,鐵鍬下就出現了一個大坑,這人將鐵鍬靠在樹幹上,站在旁邊打量四周的光景。

  坑不是很深,大概也就比八歲的於思膝蓋略高一些。稍後,他從提包裡拿出一個黑黑的東西。說不定那個人要往坑裡埋什麼人的屍體——於思想起了父母常在私下裡談論的殺人犯,心臟怦怦跳得厲害。但是從大小看去,也不像是人的屍體,也有可能是貓,或者嬰兒之類的。但是為什麼偏要埋在我家呢?

  她似乎有種預感,一件極為重要的事即將發生了。她咬緊嘴唇,不由自主地抓住自己的胳膊。如果半夜沒被吵醒就好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不可能當做沒看見。她把鼻子貼在窗戶玻璃上,密切地注意著院子裡的動靜。已經不再指望爸爸媽媽會起來。如今看來,就是發出再大的聲音,他們也不會醒過來了。

  那人彎下腰,輕手輕腳地將包裹裡的東西放進坑裡去,然後毅然決然地拿起鐵鍬填坑。填完了以後,又輕輕把表面踩平。之後拎起已經空了的提包和鐵鍬,慢悠悠地離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爸爸就死了。」於思坐在我對面的椅子上,平靜地看著窗外。咖啡店裡的冷氣開得很大,大提琴低沉的聲響在頭頂以及四周回蕩著。

  她理了理額前的髮絲,繼續說道:「爸爸的身體很好,但是媽媽卻告訴我他是病死的。為什麼一夜之間會突然生病?我想起晚上看見的那兩個人,似乎沒有影子。奶奶曾經說過,如果半夜看見沒有影子的人,一定要躲得遠遠的,因為那多半是鬼魂夜裡出來找替死鬼。後來我一直認為,那兩個人是鬼,他們偷走了爸爸的靈魂,埋在樹下,所以爸爸才會死。因為很害怕,所以一直沒有將晚上看見的事情說出來,也沒想過要挖開那個坑看看。直到兩個多月以後,員警突然出現在我家,這才發現了那個坑。」

  「坑裡是什麼?」我問。

  「坑裡是錢,還有一些值錢的東西。這才知道,那天晚上是兩個小偷翻進我家院子,把贓物藏在這裡。後來他們在一次行竊的時候,被員警捉住,交代了其他的贓物都藏在這裡。而我爸爸,也不是暴病去世的……他是自殺的。」

  我無法形容心裡震驚的感覺。平日裡溫柔善良的于思,原來還有這樣一段慘痛的經歷。

  「從此以後我就不再相信鬼魂一說了。有時我們會把一些無法解釋的事情歸為鬼魂作祟,但是後來弄明白了,也就不可怕了。不過都是一些巧合。就像你昨天晚上,很可能是因為睡得不安穩,所以頭腳顛倒過來,這種情況誰都發生過。至於腳心的感覺,說不定是張生在你旁邊,無意中用手碰了一下。再說人有時做夢也跟睡覺的環境有關,比如外面下雨,夢裡可能就真的夢見下雨。比如從床上摔下來的時候,正好夢見掉下懸崖。夢是說不清楚的,但總之不過是夢,不用那麼擔心啦。」她笑著看我。

  我點點頭。

  她又接著說:「至於張韶涵的海報,我想你可能是前段時間聽她們總是提起,所以會在夢裡反復出現。這些都不用放在心上,不去想它,也就不會夢見了。」

  「呵呵,好,不想了。」我做出輕鬆的表情。

  大提琴仍然在低沉地迴響著,偶爾能聽見杯碟碰撞的清脆聲響和人們低低的談話聲。窗外的陽光很刺眼,但與我們沒有絲毫關係——夏天坐在有空調的房間裡,每每想到這點就不禁有些恍惚。即使是白天,世界大概也分成很多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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