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魂行道之湖濱鬼舍 | 上頁 下頁
一八


  我已經站在晶晶的面前。就在這時,我的兩隻手突然活動起來。它們從我的身體兩側猛然抬起,好像胳膊上安裝了彈簧一類的東西。我看清了自己的手,我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和我夢中的那個她一模一樣,指甲不知在什麼時候變得又長又尖,毫無血色的慘白的手指正緊緊地繃成一個爪的形狀。黑暗的密度正在我周圍一點一點地變濃,但晶晶和我眼前的手卻清晰無比。在我抬起胳膊並看清已經變形的手指的那一瞬間,我的手突然抓住了晶晶的脖子!

  為什麼會是這樣!我急忙想將手收回,但是雙手已經不受我的控制,反而更加用力地掐住她。她拼命掙扎著,整張臉漲得通紅,一根一根青筋從腦門上突起,雙手和雙腳不停地拍打在我身上,但我卻感覺不到一點疼痛,只有手心裡能感覺到她喉嚨骨節在皮膚下的微小但又急促的活動。

  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讓我厭惡自己的身體。我待在這具還不知道變成了什麼的身體中,無法做任何事情,卻偏偏讓我能夠看見!怎麼辦?怎麼辦!

  晶晶的掙扎開始變得緩慢和艱難,像一陣猛然吹來的風,慢慢變小,最終消失。她的眼睛漸漸變得無神,然而死前的恐懼與絕望還殘存在那張已經變成青紫色的臉上。她的雙手最終無力地垂在身體兩旁,頭部向一邊歪斜著。

  這時,我身體的感覺突然回來了。我的手猛地鬆開,晶晶隨即倒在水裡。我急忙伸手去抱,但是當手經過她時,就好像經過空氣。我只有眼睜睜地看著她沉到深及膝蓋的水裡去。黑色的水慢慢沒過她的身體,她的臉,直到最後掩埋了她。

  「為此,你必須殺掉一個人。」「海報就是死亡的訊號。」於思說。

  現在,我真的殺了人,我從海報裡出來殺了人。

  此時水面突然開始快速地上漲起來,越來越高,很快淹到我的肩膀了。但我一點也不想動,不想逃生。我的心裡已經失去了任何哪怕是一點點的求生欲望。如果說我不可能死第二次,那麼,就讓我在這水裡受盡折磨吧。

  水已經漲到喉嚨,如絞索一樣緊緊地抓住我的脖頸。我開始感到胸悶。心臟在水中的跳動似乎也變得艱難。再過一兩分鐘,水將堵住我的嘴和鼻孔,然後灌滿整個肺部。我閉上眼睛,想盡可能平靜而安詳地接受步步逼近的死亡——如果鬼也有死亡的話。

  水已漫過我的嘴,繼而漲到我的鼻子。我停住了呼吸。我的肺拼命想要吸入新的空氣,但這裡已經沒有空氣,有的只是冰冷的水。

  我即將死去。死,歸根結底,還是可怕的。

  §第八章 晶晶失蹤

  「你又做噩夢了?」張生說。

  我已經醒來多時了,躺在床上急促地喘著氣,眼前的黑暗讓我一時無法分辨是否仍在做夢。我的臉上都是淚水,大概是哭聲吵醒了他。醒來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各種扭曲了的疼痛,全身就好像被修理過一遍似的,各個關節、每塊肌肉又酸又漲。但這些痛似乎又並非是真正的疼痛,雖然相當接近,但準確說來,又不那麼正常。

  接著,我發覺自己正穿著寬鬆但被汗水浸透的睡衣,躺在一張雙人床上,身上搭著毛巾被。而我旁邊的人是我的男朋友張生。這裡有新鮮的空氣,有熟悉的傢俱、天花板,還有確定無疑的向前推進的時間,但我仍然一時無法很好地理解它們的存在,直到我終於想了什麼。

  我沒有死,我在兩個月前就搬出了寢室,和男朋友張生在湖邊村租了一間房子,同居在一起。我的確不認識薑為這個人,也許從來就沒有薑為的存在。現在是夏天,8月,而不是初夏。晶晶也沒有死,昨天我們還在一起上課。于思也根本不是一個性格內向的人,她十分溫柔,對人善良友好。晶晶的床上沒有那張海報,她只是在過去曾經提過,她很想要張韶涵的簽名海報,尤其是珍藏限量版的那一張,但她確實從來沒有得到過。

  我想說點什麼,但舌頭轉動不靈,發不出聲。於是我用恢復了知覺的手緊緊地抓住張生的手,繼而又轉身抱住他。

  「睡吧。」他模模糊糊地說了一句,然後就睡著了。

  我在黑暗中睜著眼睛,害怕睡著以後再繼續那個可怕的噩夢。我拿起床頭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清涼的感覺頓時充滿整個身體。我接著喝完了整杯水,感覺好多了。

  我從來沒做過這麼長的夢。我在心裡仔細回憶著。一個長長的夢,我都不知道我到底睡了多久,好像從昨天中午就開始睡了,一直就沒有醒來,又好像剛剛睡著,只有一兩個小時,如果這麼長的一個夢只要一兩個小時就做完了,想起來的確有些不可思議。如果說夢的世界真實地存在,說不定就是所謂的天上一日,地上千年。也許世界就是誰的夢,我們在別人的夢裡,也有人在我們的夢裡。

  我想到夢裡的那個我。我還沒有查清楚夢裡的秘密就醒來,這讓我有些遺憾。於思和防空洞、海報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繫?我躺在床上,不由自主地做出種種假設,就好像自己和自己的一種遊戲,直到窗外慢慢亮起來,才恍恍惚惚地睡著。

  再次醒來時,我感到身體極為虛弱,上眼皮重重地壓在下眼皮上,全身發燙。

  「你發燒了。」張生說,「躺在床上好好休息,我把水放在這裡,記得要多喝。中午我回來的時候給你帶飯,再買點藥。」

  「嗯。」我無力地點點頭,接著合上眼睛,就像乘電梯般直接沉入到無底的黑暗中去。

  整整花了兩天時間,我的身體才恢復過來。這段時間裡,張生除了上課,一直守在我身邊。我幾乎起不了床,一站起來就兩眼昏花,什麼也吃不下,幾乎頓頓只是喝稀飯。夜裡我昏昏大睡,白天也是一樣,但什麼夢也沒做。好像那一個晚上就把幾天的夢都做了。只是沒想到做噩夢也這麼耗費精力。也許發燒只是心理性質的,純粹想要恢復一下被驚嚇的神經。

  「那以後不會再做噩夢了吧?」林子在電話裡聽我講完目前的情況後問。

  「看來這幾天是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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