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魂行道之湖濱鬼舍 | 上頁 下頁


  我是不是應該阻止這一切?要做些什麼才好?我的心裡既慌亂,又感到無助。在人的世界裡,我還有朋友、家人,在鬼的世界裡,我什麼也沒有。

  怎麼辦?

  我坐在自己的床上——應該說是自己生前的床上,無限留戀地看著這些我曾經使用過的物品。據說鬼魂有49天停留在人間的時間,49天之後,我可能再也見不到這些東西這些人了。

  對了,剛才那個老頭能拿住鋼筆,也就是說,我是可以拿起這些物品的。我試著伸手去拿床上的手機。果然,能拿起來。我胡亂地按著手機按鍵,一個電話號碼突然出現在眼前:薑為,13856297453。

  薑為!原來我真的是認識這個人的。但是為什麼我不記得了?難道變成鬼魂以後,會忘記一些事情?

  我心煩意亂地看著手機螢幕。不知道還有多少事情是被我忘記的。我仔細地回想了一遍21年的人生經歷,種種細節,每一個人,似乎都沒有遺漏。但這也是我不能確定的,就像薑為這個人,我無論如何想不起關於他的任何蛛絲馬跡,他憑空地從我的記憶中消失了,但又不會給我的人生經歷造成任何殘缺的感覺。如此說來,我是不是還忘記了其他的事呢,就好像薑為這樣,即使忘記了,也不會覺得奇怪的那種。

  大概,這就是某些人說的,死亡是種解脫的意思。但隨之而來的又是什麼呢?我開始幻想天堂和地獄。在中國,是陰曹地府,六道輪回。總而言之,大概的意思是,做了鬼也不一定就完全結束了。無論在東方還是西方,人們都相信人死後靈魂的延續,人們難以想像一種真正的灰飛煙滅,於是將死亡想像成永生的另一種方式。死亡等於永生,這真是一種奇怪的邏輯。

  那麼整個地球是不是就像一個巨大的代謝場,不僅物質之間可以不斷地轉換,雨變成水,水變成雲,雲又下雨,人也可以變成鬼,鬼又變成人,循環往復,更替不止?我作為人的一生已經結束了,作為鬼的一生才剛剛開始,可能時間也並不長。人是作為嬰兒出世的,出生前我們都在母體之中被孕育。如果鬼魂也有母體,那麼,這個母體就是我們自己。我們以死亡換得另一種新生。也就是說……

  每個人的身體裡,都藏著一個鬼魂。

  可以想像,當你走在大街上,或是生活在寢室裡,無論是與你擦肩而過的陌生人,還是你身邊的親人朋友,每個人的身體裡都藏著一個鬼……你和這些攜帶著鬼的母體一同吃飯,一同睡覺,卻又渾然不知……

  在我胡思亂想的這段時間裡,晶晶、林子和於思已經拿著飯盒到樓下去吃飯了。寢室裡又只剩下我一個,百無聊賴地坐著。大概鬼之所以會捉弄人,也是因為實在太無聊的緣故。手機仍然拿在手裡,上面還顯示著薑為這個名字。

  也許我應該去看看,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還有,為什麼我會忘了他。

  但是要怎麼找他才好?晶晶她們看不見我,問也不好問。雖然有個電話號碼,但是他一定聽不見我的聲音。我胡亂地按著手機螢幕,突然想到,我應該是可以發短信的。

  想了想,我翻到短信那一欄,輸入「晚上有空嗎?我有事找你」……嗯,約在寢室門口見肯定是不好的,於是我又接著輸入「在圖書館門口見」。圖書館在學校大門的不遠處,那裡離宿舍很遠,而且晚上圖書館除了電子閱覽室,其他室都關門了,不會有太多人出入。

  點擊發送之後,我緊張地等待著回復。

  不一會,短信鈴聲響了。

  §第四章 小心你收到的每一條短信

  我走出宿舍的大門,沿著那個非常陡的斜坡上去,走到路口右拐,經過櫻花大道,再下坡一直往校門的方向走,快走到校門的時候,左手邊能看見圖書館的大樓……做鬼以後仍然要用兩條腿走路,這實在是太出乎我意料之外了。

  路上碰見幾個打籃球的男生,他們有說有笑地從我身邊經過,其中一個一邊走一邊拍打著手中的籃球。那個拍打著籃球的男生沒有察覺到,在他的身後,還站著一個影子,一直跟著他們,也同樣一邊走一邊拍打著手裡的「籃球」……當我看清楚的時候,發現那不是一個籃球,而是……人頭。

  我連忙別過頭去,匆匆地走過他們,這時,我聽見一個聲音不遠不近地傳來:「要不要一起打籃球……」

  我不敢回答,也不敢去看,加快了速度,走上另一條小道。

  圖書館就在前方不遠處,樓頂的時鐘顯示,現在的時間是6點23分。

  「好的,7點見。」薑為的短信是這麼回復的。

  離約會還有很長的時間。我在圖書館大門前的長凳上坐了下來。6點半,正是圖書館關門的時間,有不少學生從裡面走出來。門口停著的自行車一輛一輛被推走,門前的平地很快變成一大塊空地。當大廳的燈熄滅,管理員最後從大門裡走出來,鎖上門轉身離去的時候,我看見圖書館每一層樓的窗戶上,開始不斷地出現一個又一個的黑影。

  我知道他們全都是鬼魂,但沒有想到,圖書館裡會有這麼多。

  「今晚會下雨。」一個聲音幽幽地傳來,嚇了我一跳。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旁邊坐了一個女生,她正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腳上,是一雙紅色的襪子,沒有鞋。她是在對我說話嗎?

  我猶豫著開口:「你是在跟我說話?」

  「是啊,除了你還有誰能聽見我說話?」她慢慢地抬頭看我。這是一個極漂亮的女生,一頭微卷的短髮,小圓臉,眼睛又黑又亮。只是,既然她能看見我,並且也能聽見我說話,也就是說,她現在已經和我一樣了。

  「你也是?」

  「嗯,」她又繼續低頭看她的腳,「已經三個多月了。」

  「那麼,你是怎麼……死的?」

  「你在等人嗎?」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對,還要等很久。」

  「我也在等人。」

  「你剛才說今晚會下雨,是什麼意思?」

  「你沒看見圖書館裡的那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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