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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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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一個月後,紀鑾便出嫁了。 對方是大她十歲的林姓男子,家境好,人老實。那些都是良西一一打聽回來的。 出嫁的那天,她一直哭。臨嫁前的兩天,她仍是去找了良西。 她說:「無論怎樣,我依然愛你。三年,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 他沉默不語,此時的他,再也給不起太多的承諾了。 他仍是一個人靜靜地過,用父親留下的積蓄買了一條船,自己出海捕魚,他已能掌握很多的海上捕魚必須的知識,家庭的變異讓他早早地成熟。 那說不清是怎樣的一道時光,他跨過去了,整個人宛若新生。每日清晨或是晚上出海去,隨著潮汐捕魚,因季節的不同而改變生物鐘,常常是長時間在船上。先前白皙的皮膚漸漸變得黝黑起來,但仍是遮不住他那好看的面孔。 他有記事的習慣。 他在筆記本裡寫道: 先前的大風大浪都過去了,往後的日子,應當是無風起浪了吧! 然而,世事總是能充滿驚喜的。宛若是隨處可見的悲劇一樣。那片奇異的海洋,曾沉落了多少死去的靈魂。他的父親,深眠在那片海底,保護著他。 他這樣篤定地認為,那樣地篤定。 宛若那些事情,就要來臨了。 他是在那個歸船的淩晨遇見林若錦的,那時紀鑾出嫁已一年。 她是在那個夜裡選擇自殺的,但因身上的衣裳的緣故卻浮了起來,她一直處在昏迷的邊緣。起初他是看見一件漂浮的衣裳。他用竹竿去挑,然而卻感覺有了重量。他不敢下去,那個人宛若還在水裡,有細微的力道。他覺得她是活著的,他輕輕地把網撒下去,像是往日捕魚般,他輕輕地將她撈起來,放在船上。 她是個美麗的女子,臉雖然被海水浸過而顯得蒼白,但五官仍是很美的。她的身體冰冷,但仍有細微的心跳。他加快了船行駛的速度。天就要亮起來了,他將身上所有的衣裳都蓋在她的身上,清晨刺骨的寒風刺痛他的身軀,他卻全然不顧,他篤定地覺得,這是他所能救的一條生命。 陽光漸漸地出來了,灑在身上,有了暖暖的溫度。 清晨便到了流沙鎮的碼頭,他一回到家,便往街道跑去,叫了醫生來。醫生與鎮上的人交情都很好,淡淡地問了良西幾句便幫她檢查。 「怎麼會這樣?」 「我是在海裡發現她的。」 「怎麼會這樣呢?是想不開還是?」醫生疑惑著,但良西卻很焦急,他說:「醫生,快點看看她吧!」 末了,醫生只留下了一大堆的藥材,他說:「她在水裡浸泡太久了,染了嚴重的風寒,能否活過來得看她自己的意志,但若是她活過來了,怕也是會有後遺症。」 良西看著眼前的女子,瞬間卻羞澀難當,她的衣服仍舊是濕的,他怕她著涼便想幫她換了衣裳,然而家裡卻沒有女人的衣服,他跑到父親的房間,母親先前有幾套沒穿過的衣服留下。他輕輕地將她的衣服脫了下來,他第一次看見那樣的身體,臉卻紅了起來,心跳一直加劇。換好衣服的時候,他輕輕地喘了一口氣,然後便拿著藥材去熬。那段時間,家裡充斥著藥材的味道。 又宛若是回到了父親病倒的那段時間裡。 但他此刻的心,卻那麼篤定地認為,眼前的這個女子,是能活過來的,他有那樣的希望。他將她的床安置在那個有陽光的窗臺下,每日清晨都打開窗,讓她的身子照到陽光。 就這樣奇異的一瞬間,他仿似對眼前這個女子的到來,充滿了感激。 他的生活漸漸有規律了起來。他早起,做飯,然後去菜市場買回新鮮的蔬菜和肉。他開始有規律地出海,但僅僅是在附近的海域裡捕魚,每日黃昏歸來的時候便將那些魚賣給碼頭上收這些魚的人,但他往往會留一條最肥美的魚回去,她自然是吃不下飯的,然而他卻熬了湯,然後溫柔地扶起她,灌到她的喉嚨裡去。人的天性裡,若是不死,即使昏迷,吞咽的能力仍是在的。 她便是這樣,一天天好起來的。 她一直昏迷不醒,醫生偶爾過來給她打點滴,或是觀察病情。她的病是一天天好轉了,醫生是這樣說。然而她卻依然昏迷不醒。 一個星期後,良西依然出海捕魚,那個黃昏他提著一條罕見的魚兒回家,他宛然覺得,這小傢伙的入網,像是意味著什麼。他的心情極好。然後他一回到家,便看見了已起身的林若錦。他呆呆地站在那裡,魚兒從手中輕輕地滑落,砸在地上有了輕微的聲響。她被嚇了一跳,便抬頭看來。 「你是誰?」若錦看著眼前的男子驚恐地問。 「我是在海裡將你救起來的。」 「你為什麼要救我?我想死。」那是每一個想要死而死不去的人會說的話,然而良西只是笑笑,然後說:「生命那麼可貴,為什麼要那麼急著還給上蒼呢?」 她不言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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