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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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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良石是在颱風過去的三天后回來的。 那個清晨,他還在那一場夢裡:那場颱風裡,他跟隨著父親出海。漁網撒下去撈起來的東西裡,有一塊破損的鏡子。他透著光看到裡面的裂痕很清晰,但怎麼看,卻宛若是一塊完整的鏡子,他甚至可以看到那些暗暗的花紋,細細地蔓延開去。他轉身想要跟父親說這件怪事的時候,波浪翻滾了起來,在那一刻之間他猶如聽見,海底那些魚兒不安分的聲音,咕嚕嚕,咕嚕嚕地叫,仿似是在抱怨什麼。那一瞬間,父親的身影已被劇烈的風擄掠而去,他站在船尾,手裡拿著那塊奇異的鏡子,他驚恐地叫起來。 夢就醒了。 父親就是在那個時候,悄然走進屋子的。 清晨的一切很是安寧,打開門的聲音雖然小,但卻突兀地在良西的耳朵上來回地廝磨。他掀開被子,擦了一下額頭的汗,便急匆匆地下了樓。 良西沒說什麼,也不叫他,就那樣突兀地站著,只是流淚。 父親輕輕地走過來,身上帶著海洋的氣息,抱住他,安慰他說:「沒事了沒事了。」 然而,他卻感覺到父親身體灼熱的溫度和發抖的身體。他扶住父親,他問他:「你感覺不舒服麼?」 「我沒事!」他緩了一下神,然後又轉身往外面走去,他嘴裡喃喃地說,「紀涵死了。紀涵找不到了。」 良西的手腳突然感覺到一陣冰涼,許久之後,他走過去,攙扶著父親。 他說:「我應該去告訴王大嫂,紀涵死去了。」 「爸!你回去休息,我去告訴便好。」 「不行,小孩子懂什麼。」父親無力地看了他一眼。 「他是為了救我才死的,我抱著那塊浮板,才換回這條命。那浪那麼大,他轉眼就不見了,連尖叫的聲音都聽不見。」良西的眼淚,落了下來。 再次坐著渡船過海的時候,良西扶著父親的身軀,卻感覺到他一直在發抖,似乎這大海,已讓他有了深深的恐懼。而那時的良西,竟不知道父親已感染了嚴重的風寒。他的身體在燒,步伐一直遲疑著。 紀鑾是躲在門口哭的,良西告訴她的時候。她一直搖頭說不可能,而眼淚卻一直掉落下來。沿著真相的河流走下去,走下去,便是一條惡臭的河流。他們捂住鼻子,而眼淚卻落了下來。 良西是最先聽到她母親的哭聲的,宛若平地的驚雷,打破了那一刻莊重的寧靜。 父親已虛弱地坐在椅子上,連哭的力氣也沒有了,滾燙的眼淚落了下來。而此刻的婦人,卻宛若瘋了似的,將良西的父親從椅子上提起來(那一刻,他已陷入了高燒的昏迷裡,僅剩一點虛弱的意志),他的嘴裡不停地說:「紀涵死了,我還活著,他是為了救我死去的。」 而眼前的婦人,心中的怒火是給點燃了,她開始破口大駡良西的父親,他在她的手裡,像是快將死去的魚兒般無力還擊,於是便那樣聳拉著。 「是你害死紀涵的,你還我的紀涵。」她將他扔在地上,她用腳踩他,而良西則沖過去,他用力地推開她。 紀鑾也沖過去抱住母親,她哭著說:「爸爸是因為意外死的,叔叔只是命大活了下來,爸爸不是他害死的。媽媽,媽媽。」 當前的情景大抵是太過悲涼,而且聲音巨大,屋外已然有了圍觀的人群。有些是平時有交情的,則走進屋來探個究竟,卻被當前的悲涼情景給嚇到,但也只是走到紀鑾母親的身旁,安慰著哭泣得快要暈去的婦人。 後來,良西扶著父親走了出去,身後的婦人依然爆發著那些難聽的言辭。 良西的眼淚,一直模糊了雙眼,他知道,以往那些美麗的回憶,宛若夢裡的那面鏡子般破碎了,雖然看得到昨日的那些美麗的奇異的花紋盛放的事情,但也只是過去了,鏡子已破了。 走下去,一直走下去,沿著昨日的那些記憶。 往日像是鏡子裡奇異的光,令人眩暈卻不讓人沉湎於其中。 他恍恍惚惚覺得,這日子,將要來臨了。 而先前的那些事,也都過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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