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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急診科的大夫不急不忙的,當時他差點兒跟他們打起來,是陳冰溪拉住了他。他的暴躁終於使大夫們認真起來。直到輸上液,他才松了口氣。

  所有藥費都是他花的,後來陳冰溪給他,他沒要。他覺得自己就是這個孩子的父親。

  陳冰溪說王宗昌剛死了不長時間,不想現在考慮再婚的事。他覺得人家說得也對,要是馬上就結婚顯得太冷酷了。他那時多麼偉大,他就是想好好地愛陳冰溪,愛她就要愛她的家,愛她的孩子,愛她的一切,甚至包括她的缺點。再說,他那時候也真沒發現她有什麼缺點。

  那時他每一天都活得很充實,心裡被愛塞得滿滿的,他覺得陳冰溪太美麗了,一舉一動都那麼招人喜歡。

  那是個剛剛改革開放的年代,每天都有新鮮事,在旁邊一個城市裡出現了一個叫馬勝利的人,承包了造紙廠,一下子把一個虧損大廠變成了贏利大廠。人們都叫他馬承包。

  他想,我為什麼不能承包,我一樣能讓星光木器廠變成贏利企業,他對木器廠的工藝流程非常熟悉,如果他幹,有多少好點子,比如搞歐式傢俱、套裝傢俱,還有組合傢俱和拼裝傢俱。

  下料時,把幾件傢俱的料一塊兒下,大件傢俱的下腳料用不著扔,用在小件傢俱上,哪怕是小木塊兒也能用膠粘在一起拼成小板凳。還可以把高檔木料與低檔木料混合使用,面上用黃花梨、紫檀,其它的地方用水曲柳、紅松,甚至用樺木,這不就節省成本了嗎?只要真心想贏利,沒有搞不成的。

  陳冰溪說:人家馬承包是專門學造紙的,你連大學都沒有上過,誰信服你。你說將來的潮流是搞組合傢俱,拼裝傢俱,別人相信嗎?

  他說:我當了廠長能給他們多發獎金,他們怎麼不信?

  陳冰溪笑得差點兒岔了氣。

  廠裡人的態度跟陳冰溪一樣,把他的承包當成了笑話,競爭結果是原來的副廠長當了廠長,據說這也是輕工業局和老廠長的意思。實際上那時的承包都是上面指定的,李凡根本沒有看透這一點。

  新廠長承包後的第一件事是整頓,所謂整頓就是調整人事,把該用的提上來,不能用的調下去,結果是把他調整到了保衛科。

  他說:我在技術科幹得好好的,為什麼讓我到保衛科?你們這是打擊報復!

  廠長笑了:報復什麼?報復你提出了承包方案?笑話嘛!我們還鼓勵大家承包呢。

  那為什麼把我弄下去?

  我們新一屆班子承包後,總得有點兒起色。廠裡得加強技術研發力量,得推出新產品,技術科是改革的重點,以後在技術科的人都得有大專以上學歷。

  他說:我沒學歷怎麼了,我有實踐經驗,咱們廠技術上的事我比有學歷的還懂。

  那你下車間吧,在車間裡你的實踐經驗有用,沒有大專學歷的一律下基層,這是統一規定,讓你到保衛科已經是照顧你了。你決定吧,是去車間還是去保衛科。

  他選擇了去保衛科,他才不想到車間裡幹活呢。

  承包後,這個廠又維持了六年,六年後被另一個大廠兼併,李凡也從廠裡下了崗。他後來回憶自己的承包就是一個美麗的夢。不做這個夢還能睡得時間長一點兒,做了這個夢,很快就醒來了。

  他的下崗使他跟陳冰溪的關係陷於停滯。她還年輕,身邊總是圍繞著追求的人,這中間,她跟一個男人談過一次戀愛,那人是師專中文系的老師,陳冰溪以前就聽王宗昌說這人有才華,她背著李凡跟人家見了面,談了一年多,李凡知道後傷心得不得了。

  他說:你就是告訴我一聲也行呵。

  你又不是我爹媽,我告訴得著你嗎?

  我是追你的人,行了吧?我單相思,行了吧?

  你單相思跟我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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