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花滿枝椏 | 上頁 下頁 |
七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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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慘的,明明也是脆弱的女人,卻拼命裝出囂張驕傲的樣子,被人詛咒一輩子得不到幸福,說到底,她其實也不想的。」 「你看劇的角度倒是很奇怪。」 「是啊,我也是看了半天,才突然發現是被那個女配角吸引,你看,她又出醜了,編劇也不能這樣醜化她啊,她天生潑辣並不是她的錯,只是沒有遇到欣賞她個性的男人。」 「不聰明的女人。」 「是,太不聰明,我開始討厭她了。」 我們倆津津有味地觀看電視劇裡別人的荒唐人生,偶爾討論,而一等電視劇結束,我就迫不及待地拉開和他的距離,站起來困倦地伸了個懶腰,對他微笑道晚安:「有點困了,晚安。」 林白岩迷惑地望了我一眼,緊跟著站起來,無尾熊似的跟在我身後:「好,咱們早點睡。」 我訝異的停住轉身,指了指對面方向的樓梯,好心提醒:「你應該走那邊。」 面前清俊的男人卻扯開一絲無賴的笑,神情坦然自若,不說話,只是一臉期待地看著我,有所暗示。 我當然明白他想幹什麼,不過是昨晚得寸進尺沒有遭到我拒絕,今晚又動了壞心眼罷了,心裡頓時升騰起幾分厭惡,卻沒有表現在臉上,只是顧自回頭走到房門口說:「晚安,早點睡吧。」 然後砰一下,堅決的關上了房門,無言的表達著我的拒絕。 關上門的那一刻,疲憊的潮水瞬間湧來,乾澀的雙眼緊緊閉上,貼在門上的身體無聲滑下,我抱著膝蓋坐在地上,把頭埋進雙膝間,把自己縮在這一方小天地裡。 世人說戲子最假,皮笑肉不笑,演戲要惟妙惟肖,眼淚要說來就來,所以人說,戲子的眼淚和笑當不得真。 今晚做了回戲子,我卻真正體會皮笑肉不笑的難,縱使心裡排山倒海的憤怒呼之欲出,卻仍要沒事人似的對著他笑,笑得我腮幫子痛。 舞臺上的戲子在明媚的笑,其實心裡藏著淚吧。 抬頭迷茫地環視四周,然後視線定在那個視窗,想起他曾經擁我在懷裡,我們對著視窗相視一笑,讓我誤以為愛情它來了,我又無處可逃。 我站起來走到窗前,在窗子上看到一張被極大的憤怒佔據的臉,那是我的臉,一雙受傷的黑眼睛因為內心難以宣洩的情緒而錚亮無比。 我真想沖出去質問外面的男人,為什麼要這樣殘忍得對待我?如果四年前所做的一切全是出於所謂的兄弟之情,那麼四年以後他為什麼又寧可不要多年的兄弟之情,招惹我,要我交出我的心,怎麼可以有人如此矛盾? 別告訴我是出於愛,我受夠了這個字眼,我媽背叛我爸用的就是這個字眼,她口口聲聲找到了真愛,她要為自己而活;我爸愛我,卻撇下我獨自離開,永遠留給我一個晨曦中佝僂遠去的背影;師兄說莫愁我愛我,可是對不起,我們不能在一起。 每個愛我的人都在用的愛的名義毀滅、欺騙,我全身心地相信他們,依賴他們,可是結局又是怎樣呢?他們總有這樣那樣的理由走開,誰都沒有問我願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分別,誰都以為我足夠堅強,誰都希冀我理解。 可是我不理解,我有一千個一萬個不理解,我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被拋棄了一次又一次,我不明白承諾的幸福為什麼都沒有兌現,我不明白善意的欺騙到了最後為什麼只給我帶來眼淚。 推開窗,刺骨的冷風呼呼地灌了進來,外面的夜太黑太蕭瑟了,好像整個世界的中心只剩我一個人,我突然感到無盡的恐懼。 我吹著風,腦子裡驀然劃過一個念頭:如果不要愛情,我的生活就會安全了吧? 我的世界滿目瘡痍,我只是想單純而平靜的活著,我也許已經愛上你,可是已經無法再相信你,林白岩,你懂嗎? 40 我開始收拾行李,來時只背了一個大包,要回去了,一個包居然塞不下。 跟田雞逛街時給師父師母買了幾件禦寒的衣服,嬸嬸給了我一些對治風濕頗有療效的藥,田雞硬塞給我一套護膚品,說是讓我好好保養皮膚,我是要給她做伴娘的人,可不能顯出半分皮糙肉厚的村姑樣。 我一件件把東西塞進包裡,只是目光觸到那抹深色時,遲疑著停了下來。 這件大衣是他買給我的,款式面料我都很喜歡,當時愛不釋手,可是現在心情已經惡劣到不想觸碰。 我苦笑了一下,把衣服整齊疊好放在床上,不再多看一眼,就好像決定對待他一樣,在今後的人生裡,不再多看一眼。 最後使勁吃奶的力氣,終於把全部的東西都塞進來時的包,鼓鼓囊囊的,沉重中給人稍許回家的好心情。 折騰了一天,身心疲憊,我關了燈在床上假寐了會,腦子裡翻騰的全是白天方其的話,像是綿綿的繡花針,一針一針戳我的心口,黑暗中我睜大眼,拿出手機,把僅有的幾個號碼調出來翻來覆去的看,怔怔地盯著螢幕上師兄的號碼,忽然有發短信給他的衝動,可手觸到鍵盤處,又頓時猶豫不決,該說些什麼呢?恭喜他將要當爸爸?還是謝謝他當年曾經有想要與我共度下半生的念頭,謝謝他曾經也勇敢抗爭過,哪怕在最後時刻為了家人而放棄。 但此刻,他的放棄並不讓我後悔喜歡過他,師兄還是我心裡的師兄,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想說謝謝的,謝謝你想過要給我愛情,可是我終究什麼也沒有發出去,漫長的四年已經過去,當年我不曾說過什麼以作紀念,四年以後更沒有必要再多此一舉,他已經有了他的幸福,走在跟我不同的軌道上,我就在心中默默祝福就好。 那些久遠的漸漸模糊的美好的東西,就由我自己埋葬吧。 決定還是到家後再通知劉叔叔和田雞,我關了機,然後把手機放在那件衣服上,抬眼看了看樓上,找了張紙條寫了兩句話,壓在手機下麵。 窗外夜更深更濃,玉白的月惆悵掛在夜空中俯瞰人間悲喜,時鐘在滴答滴答響,已經是晚上十點半,我背上包,穿著來時的衣服,頭也不回地打開了門。 半個小時後我打車到了火車站,此刻這座生我養我的城市夜場正酣,我卻迫不及待地要離開,心裡並沒有太多的割捨不下。 風中我回頭凝望這座城市的燈火闌珊,真心祈禱將悲傷留下,爾後重新開始,尋找我一直追求的恬淡幸福。 買到的票是明天早上七點,我小心揣著火車票,放進褲兜裡,走在偌大的候車室裡,已經歸心似箭。 年關將近,再遠的路途也抵擋不住人們回家過年的熱情,旅客們攜家帶口的,候車室有人離開有人坐下,太晚了,不少人在座位上蜷縮成一團眯眼打瞌睡,疲憊的神色掩不住,孩子們因為睡不好而哭鬧,伴著年輕父母焦急的哄聲,等待回家的夜晚還真是有些漫長難熬。 我挑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剛有一撥旅客上車走了,所以剩了幾個座位,兩邊又是兩個抱著孩子的中年婦女,看上去比較安全些,我坐了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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