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花滿枝椏 | 上頁 下頁 |
四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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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從雲後出來,朦朦的光讓他的側臉憂鬱得嚇人,「莫愁,這輩子師兄唯一欠的人就是你,永遠還不了。」 「你不欠我,我們只是不該遇到。」可是我們終究還是遇上了,卻終究只是連根 排山倒海的悲傷要將我淹沒,令人窒息,轉身快步就想逃跑,離他越遠越好。 走了兩步,我心有淒淒地停了下來,背對著他最後徐徐說道,「師兄,20歲的時候,我以為總有一天我會嫁給你……」 「謝謝你,曾經對我那麼好。」 臉上的淚痕已幹,我無意識地急急走著,插在兜裡的手冰冷緊握,指甲摳進肉裡,有一絲微微的痛楚。 月色涼薄,開始想念酒的味道。 酒是好東西,可縱使是麻痹人的酒,也不能讓我好受些,酒就像年少的愛戀,當時沉迷,過後惘然,最後只會讓人生畏。 愛情也讓我望而生畏。 「走過頭了。」小路邊上的無人花園傳出的男生嚇了我一跳,詫異停下看過去,林白岩正懶懶斜靠在一個路燈杆旁,背後是稀疏層疊的樹影,他隱在一片淡淡的金色中,倒也不至於嚇到路人。 這個怪異卻溫暖的男人,最近一再出現在我的生活中,在我以為每一次都是最後一次時,他又一次次出現,一寸寸的拆掉我心上築起的籬笆牆。 我驀地發現他很可怕,可怕到我明明不安慌亂,卻難以抗拒他眼中的溫暖。 有些人的眼睛,透著善良。 「你,你怎麼在這?」 「怎麼又哭了?」他走過來,站在我面前皺眉頭,我盯著他不吭聲。 他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條格子手絹,抬手拭了拭我眼角下未幹的眼淚,眼波溫柔,「你哭鼻子的次數太多,我開始隨身帶這個。」 他笑著,而我愣了愣看他動作,只覺得又一陣窒息,驀地下意識退遠些。 距離的拉開,卻不能理清我心頭的亂麻,臉上也不由火辣辣。 深呼吸幾下,我歪著頭不看他,狠絕的話就這麼出了口,「請你以後不要來了,我們也不要再見面,我不後悔當初救你,你也幫了我很多,我們兩清了。」 「再見。」我頭也不回要離開。 「我記得你曾經問我沒有有中意的人?」他追問的聲音就在身後,我的腳步不聽話地停了下來。 「我中意……」 「跟我無關!」 我們兩個的說話聲同時響起,而我的吼聲蓋過了他,我不讓他再說話,隨即惡狠狠轉過身,冷冷道,「我們不過是陌生人。」 24 我就這樣豁然走了,頭也不回,心裡沒有太大的起伏。 只是做了一件應該做的事,趁著深陷漩渦之前抽身走開,對我好,對他也好。 或許他只是一時情迷,而我缺個肩膀,才會彼此產生這種理不清的混沌感。 我知道我有點開始依賴了,這不好,是糾錯的時候了。 回到劉叔叔家,我剛在穿拖鞋,叔叔從書房裡走了出來,摘下了老花眼鏡道,「莫莫,那個方其回來了,這小子急著想見見你。」 我沉吟了一下,點點頭,「叔叔,我想見他。」 嬸嬸也出來了,跟叔叔對視了一眼,有些猶豫地問我,「莫莫,你是怎麼打算的?如果要告的話,咱們趕緊找個好律師,嬸嬸認識幾個很資深的……」 叔叔面容嚴肅地盯著我,也在等著我的答案。 兩雙殷切的眼神望著我,我心一沉,雙手橫抱靠在牆上,感到略微有些疲憊,想了想,將思考許久的想法透露給叔叔嬸嬸,「這要取決於他了。」 我看著叔叔,微微歎氣,「叔叔,這幾天我想了很多,我終究是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絕。」 「剛聽說這事的時候,替我爸鳴不平,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就是魚死網破也不管不顧。但是一旦冷靜下來,倒想得多了些,考慮的事情也多了些。」 「這事告上法院一鬧大,會牽連很多人,他,他的博導,A大的聲譽,說不定還有別人奮鬥了一輩子的烏紗帽……」 我皺著眉緩緩踱向視窗,遠方A大的古老建築在夜裡呼吸,就如過去那一百年一般,它經歷過太多風雨變遷,卻依然執著于最初的信念:教書育人,反哺天下。 那個聖潔的地方,有我童年最美好的回憶,我對它有很特別的感情。 「叔叔,我心軟了。我之所以妥協,倒不是畏強權,我只是……不再感情用事。他固然可惡透頂,值得受到懲罰,但我這中間的事有些複雜,我得顧慮很多人,我也不想讓他為難……我這幾天一直在問自己,究竟是毀了一個人,毀他十年寒窗的苦讀,讓自己得到一絲報復的快意,還是給他一個改錯的機會……我只要他把我爸的榮譽還給我……我不想趕盡殺絕。」 古希臘德爾斐神廟上刻著一句警世箴言:認識你自己。 我認識到的自己:心軟,衝動,容易感情用事。 我回過頭看叔叔,鼓起勇氣問,「叔叔,如果我選擇不走法律這條路,我爸會不會在天上怪我不孝?」 叔叔凝重地走了過來,搭著我的肩拍了拍,一臉慈祥,「不會的,好孩子,你爸爸一定會為有這樣一個善良的女兒而高興,莫莫,叔叔很開心,你爸爸把你教的很好,不僅你爸爸很自豪,叔叔也自豪。」 嬸嬸在一旁附和點頭,笑眯眯地看著我。 我臉紅了紅,說道,「叔叔你可別這麼說,我壞著呢,要是那方其態度不好,一點不認錯,我非把他告趴下不可,其他人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嗯,明天先探探他咱們再決定,不能便宜這小子了。」 那晚我失眠了,腦海裡劃過很多人的臉,我爸,我媽,陸絲,陸絲爸,梁展,師兄,最後是林白岩,我回憶一些事,到後來下想的有點累,有點煩躁,只想快點解決和方其的事,然後回到青山碧水深處--我的家,和師父師母團聚。 睡之前,鬼使神差地我從枕頭下摸出手機,跟林白岩說了狠話以後我就關機了,也不知道自己在怕著什麼,此刻夜深人靜時,不知哪來的衝動就開了機,看著螢幕瑩瑩的光,突然又害怕了,匆忙手機塞回枕頭下。 我到底在怕什麼呢?閉著眼睛,我開始痛恨這樣矛盾重重的自己,睜眼開就想把手機再關上。 手剛一觸到,手機短信聲起,聲音分外響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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