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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8.終身誤

  西街10.29大爆炸平添了不少傷亡人數,有涉及走私的嫌犯,有碼頭工人,有辦案公安,有無辜的路人。而伴隨著這個轟動海平的事件,程豪走私案基本上全面告破。

  那天吳強在海平公路的收費站截住了老鐘,老鐘並沒做太多的抵抗,被老老實實地帶回了局裡,只不過他仍在垂死掙扎,審訊的時候一直裝傻,絕口不承認自己的罪行,直到葉向榮帶著胡承濱進來,老鐘才明白自己是躲不過了,他死死盯著胡水濱說:「你行!有種!別說,穿上這身皮,還真像人民警察!」

  「老鐘,你現在坦白還來得及。」胡水濱不理他的嘲弄,冷靜地說。

  「有什麼可坦白的,你肯定是弄明白了才下的手啊!咱們也認識這麼多年了,你說吧,要怎麼判我?」老鐘斜靠在椅子上說。

  「老鐘,我問你,程豪現在在哪裡?」葉向榮問。

  「在青安開會啊!他知道。」老鐘看了眼胡永濱說。

  葉向榮狠狠地一拍桌子說:「你少廢話!他已經逃離青安了!我問你他可能藏匿在哪兒!」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們派的人沒跟住嗎?那可不行,比胡警官失職多了!」老鐘皮笑肉不笑地說。

  葉向榮心裡正煩,程豪確實巧妙地甩開了他們的偵查員,神不知鬼不覺地從青安消失了。現在證據確鑿但主犯卻在逃,加上10.29的爆炸事件,讓這個案子彆扭地懸在了那裡,市里、局裡、隊裡,以及所有的辦案員警壓力都非常大。和他們不一樣的是,葉向榮還在擔心著夏如畫和魏如風的事,魏如風在爆炸中心,基本沒有生還的可能,而按他的說法,夏如畫被程豪扣在了手裡,也是凶多吉少。葉向榮感覺自己有無窮的力量去幫他們,可是現在卻讓他無處著手。老鐘的話一點點地刺激著他,葉向榮的憤恨一觸即發,就在他跳起來要去揪住老鐘時,胡永濱一把拉住了他,把他按在了椅子上。

  「我真沒想到你對程豪這麼忠心,但我要提醒你,你這麼袒護他,有什麼意義?」胡永濱冷冷地說。

  老鐘哼了一聲扭過頭,並不答話,胡永濱接著說:「你知道你和程豪最大的區別是什麼嗎?很簡單,那就是現在你坐在我們面前,而他不在。」

  老鐘抬起頭,看了胡永濱一眼,又匆匆地垂下,葉向榮發現他的神色有些不安起來,胡永濱的語氣沒有變化,仍然一副淡漠的口吻說:「你以為是自己倒楣才被我們抓住的嗎?你願意認栽也行,我就說三件事,第一,你想想他為什麼給程秀秀一把槍,他防的總不會是員警吧?那把槍我們已經檢測過了,很有意義,上面有程秀秀和你兩個人的指紋,如果程秀秀今天沒用過那把槍,那麼我想那把槍是會在你這裡的吧?第二,他為什麼沒給你辦和程秀秀一天的機票到美國?的確,他說的有一些事實,簽證很不好弄,貨要到,時間也沒法安排等。但是,我要告訴你,你的申報資料從來沒在海關出現過。第三,老鐘你應該比我更瞭解程豪吧,這次你放魏如風放得很開,大於程豪想要的程度,是因為你也怕有萬一吧?還用我繼續往下說嗎?程豪希望你留下,幫他處理這批貨,你將計就計讓魏如風留下,接貨等消息。你們都是在找最合適的替罪羊吧?」

  老鐘的嘴微微張開了,模樣和平時精明的樣子相去甚遠,可他自己都沒有發現,只是直直地看著胡永濱。胡永濱跟他對視,老鐘漸漸開始微微搖晃,接著就深深地喘氣起來。

  葉向榮敬佩地看了一眼胡永濱,轉過頭說:「我問你最後一遍,程豪躲在哪裡?」

  「我……我真不知道……」老鐘灰白著臉說,「他沒告訴過我他具體要去哪兒,可能已經出國了。」

  胡永濱和葉向榮對視了一下,他們都知道,現在老鐘肯定沒有說謊,他的確不知道程豪去了哪裡。

  從審訊室出來,葉向榮點了支煙說:「程豪沒逃出去,我們一早就派人盯住了,最近都沒有他的出入境記錄,偽造證件的可能性也不大,他的照片已經被發出去了,他現在肯定還在中國,就是他媽的不知道他具體藏在了哪兒!」

  「你先輩著急,他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這案子你已經辦得很好了。」胡永濱拍拍他的肩膀說。

  「還沒抓住程豪算什麼好?」葉向榮憤憤地說,「你也要注意點安全,我怕你身份暴露後會惹麻煩。」

  胡承濱微微一笑說:「放心吧,我自己有數。」

  兩人一起往侯隊長的辦公室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們迎面遇上了吳強,吳強拉住葉向榮,塞給他幾張照片說:「在西街倉庫現場找到程秀秀的屍體了,你們看看吧,她當時是背沖著爆炸點,應該已經往外跑了,但是……人已經沒樣子了。」

  胡承濱怔怔地看著照片中那已說不上面貌形狀的人,想著平日里程秀秀搭著他肩膀向他要酒喝的樣子,心下有點蒼涼。他又想到了一直隱忍著站在他身邊,絕望地懇求過他的魏如風,低聲問:「那魏如風呢?」

  吳強搖搖頭說:「目前還沒發現……他們說魏如風有可能比程秀秀還靠近爆炸點,所以……」

  吳強的話讓胡永濱和葉向榮都沉默下來,葉向榮的手不知不覺地攥緊了,他曾分別向這對姐弟承諾過,會幫助他們,而此刻他卻連他們在哪兒都不知道了。

  阿九帶著夏如畫一路向南,他們沒住過旅館,阿九總是把車開到偏僻的地方打個盹,然後再等程豪的電話,沿著他說的方向前進。他怕夏如畫在路上掙扎起來,因此一直綁著她,並不停給她服用安眠藥,甚至為了防止她逃走,連吃飯都只是給她灌些湯粥,夏如畫一直昏昏沉沉的,幾乎沒有清醒的時候,她總是宛如夢囈般的在半夢半醒之間呼喚魏如風的名字,這讓阿九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阿九沒和夏如畫有過什麼交流,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夏如畫,那些天他幾乎睡不著覺,一閉眼魏如風就出現在他面前,沖他豎拇指,笑著說兄弟。每每這個時候他都會驚醒過來,再也無法入眠。要不是程豪時不時打來的電話,他肯定撐不下去了。

  最終阿九帶著夏如畫在漢豐和程豪會合,三個人都不復當初的樣子,從來衣裝整齊的程豪卻隨便穿著一件舊襯衫,阿九眼底一片青色,滿臉胡渣,而夏如畫清瘦得只剩下一點重量,合著眼睛幾乎看不出生命的痕跡。見面後程豪沒和他多說什麼,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塞給了他一遝錢和一盒煙。阿九手裡攥著他從不曾拿過的厚厚鈔票,心底卻一片茫然,和程豪一起深一腳淺一腳地把夏如畫搬入荒蕪殘破的小屋時,阿九明白,他已經破釜沉舟,無路可退了。

  夏如畫是晚上醒過來的,外面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聲音讓她打了個顫,她迷蒙地環顧四周,這裡沒一個她熟悉的東西,她不禁蜷縮起身體,把目光定格在了程豪臉上。

  「如……風呢?」夏如畫很久沒發出過連續的聲音,嗓子有些嘶啞了,她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說:「讓他進來陪我。」

  「你看,他她長得像我嗎?」程豪並沒有回答她的話,他舉起手中的報紙,指著上面報導10·29案子刊登的程秀秀的照片,反問夏如畫說,「眼睛和鼻子,嗯,好像是有那麼點像。她還是像她媽,但比我們倆好看,從小就有人說她會長,挑我和她媽的優點。」

  「如風呢?你讓如風進來。」夏如畫慌張起來,她小聲抽泣著說。

  「她媽是生她的時候死的,那會兒我成分不好,窮得叮噹響,她媽難產,大出血,市里的大醫院不收她,我把她拉回鎮子裡,一路上她一直哭喊,但沒一個人幫我們一把。鎮醫院值夜班的大夫過了好久才出來,他都沒仔細看就說只能硬生了,她媽執意要冒險要這個孩子,結果秀秀生下來3個小時,她媽就去了……她明明能活下來的,她那麼喜歡孩子,卻只當了3個小時的媽媽……從那時起,我所有的感情就都交給這個孩子了,我發誓要連她媽的份一起,把我這一輩子和她媽沒過完的下輩子都用在秀秀身上。我要掙很多錢,我要秀秀再也不用過沒錢的日子,我要她幸福,我要她媽含笑九泉!」

  程豪的聲音越來越大,他激動地顫抖起來,夏如畫恐懼地躲向床角,而程豪卻一步步向她靠近。

  「我的秀秀很出色,她漂亮,仁義,單純。但是她死了!她都沒活過她媽媽的歲數就死了!她居然和魏如風一起死了!」

  「不!沒有!如風他沒有死!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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