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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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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放棄 魏如風那天晚上被程秀秀一路護送回了醫院,可他根本踏實不下來,夏如畫灰心的表情在他腦裡反復重播,讓他的心一陣陣地揪起來。半夜裡,他還是忍不住煎熬,從醫院偷偷跑了出去。 魏如風輕手輕腳地打開門鎖,卻發現推不動房門,他借著月光往門縫裡看,發現門被幾個紙盒子從裡面堵住了。魏如風看著心裡一陣泛酸,他知道夏如畫是在害怕,阿福的事永遠成不了過眼雲煙,這麼想著他又開始怨恨起自己,怎麼沒能保護她,現在還把她一個人扔在了家裡。魏如風一邊琢磨著明天一定要辦出院,一邊一點點地推開房門。 紙箱摞得太密,魏如風躋身進去時還是不小心碰倒了一個,他忙朝裡看,夏如畫沒被這動靜吵醒,她和衣躺在床上,想是一直在床上靠著,熬不住了才沒換衣服就睡著了。魏如風慢慢走過去,蹲在床邊凝視著她,夏如畫在睡夢中還微皺著眉頭,她臉上淚痕未幹,右眼的小淚痣在月光的映照下,閃著單薄的微亮。 魏如風就這樣癡癡地望了她很久,這個觸手可及的人卻仿佛離他很遠,任他拼盡全力都夠不到一絲一毫。他們之間摻雜了太多讓魏如風始料不及的東西,而結果就是越來越把他們隔離開來。就像最初夏奶奶在他們中間掛起的那條簾子,薄薄的一塊棉布,卻還是分隔開了他們的世界。魏如風的愛就這麼被禁錮在一邊,不知何去何從。 魏如風不知道他在那間小屋裡待了多長時間,直到東方泛白,直到他深刻地記下了夏如畫的睡臉,直到他不得不離開,他才站起了身。兩條腿早就麻了,他不得不一步一挪地輕輕往外走,在門口他收拾起了來時碰倒的箱子,那裡面裝的是夏如畫上學用過的課本,魏如風撿起來往裡放,然而一本散開的書頁卻讓他愣住了,那裡面不知道為什麼被畫滿了橫道豎道,連書上的文字都看不清楚了。魏如風拿起來翻了翻,那些林珊等人塗抹上的不堪入目的字眼就這麼展現在了他面前。魏如風強忍著驚訝和震怒一本本地翻看了寫滿「變態」、「姐弟戀」、「亂倫」等文字的課本,他數了數,有兩本代數書,三本語文書,一本政治和一本英語。 翻到最後一頁的時候,魏如風的手都抖了起來,他從沒想到夏如畫在學校中竟被人這麼辱駡、欺負過,他也從沒想到夏如畫因為自己而背負了這麼沉重的苦痛。他無法想像每天早上夏如畫微笑著和他再見之後要度過怎樣屈辱的一天,他覺得自己的心尖都被戳疼了。魏如風開始瘋狂地自責,他甚至痛恨起自己那深沉綿長的愛,他想起以前夏如畫在東歌門口向他哭訴的話,原來他真的和阿福沒什麼不同,阿福的愛讓她毀壞了身體,而他的愛讓她毀壞了心靈。 魏如風不知不覺地淚流滿面,他壓抑著嗚咽的聲音,默默收拾好了紙箱。臨出門之前,他再次走回到夏如畫身邊,他俯下身子,在離夏如畫嘴唇只有幾毫米的地方停住,閉緊眼睛,輕聲說:「夏如畫,我愛你……」 魏如風的眼淚低落在夏如畫的臉旁,就像是一個儀式,他絕望地封存了帶給夏如畫痛苦的愛,把它深深埋在了自己的心底。魏如風最後望了夏如畫一眼,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門。 當夏如畫醒來的時候,魏如風已經走了有一陣兒了,她看著被挪動過的箱子和空蕩蕩的屋子,心裡突然湧上一股莫名的悲傷。 魏如風第二天就跟程豪說要替夏如畫轉學,程豪也沒多問,一口答應了,還說順便給他們找一套新房子,讓他們從那小破平房裡搬出去。魏如風知道這是程豪恩威並施的手腕,他也顧不上那麼多了,一口答應下來,只要能讓夏如畫離開那令她傷心的學校,他無所謂程豪做什麼。 從學校轉走那天,夏如畫還在生魏如風的氣,他不肯脫離東歌讓她格外地失望,因此從程豪那裡出來後夏如畫都沒和他說過話。 兩人一起去教務處辦齊了手續,夏如畫心裡松了口氣,雖然她不知道魏如風怎麼會突然要搬家又突然要她轉學,但是能逃離這所學校,逃離林珊他們,夏如畫還是高興的。路過她的教室時,夏如畫一步不停的往前走,雖然是課間,但她也沒有一絲去和同學們告別的意思。而魏如風卻徑直走了進去,夏如畫驚訝地愣住,她忙也進到班裡,只見魏如風正走向她的課桌。那上面果不其然也有用圓珠筆寫下的侮辱的話,魏如風默不作聲地搬起了那張桌子,順著二樓窗戶就扔了出去,全班同學都被課桌與地面巨大的撞擊聲嚇住了,坐在夏如畫鄰桌的林珊甚至抖了起來,魏如風靜靜地掃視了班裡一圈,聲音響亮地說:「誰再敢說我姐一個字!我就把他也從這裡扔下去!都給我記住了!姐!咱們回家!」 夏如畫被魏如風拉出了教室,走出校門的時候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這些年埋在心裡的痛苦悉數而發,魏如風一直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在回家的路上,夏如畫終於和魏如風開口說話了。兩個人沒再提程豪那裡的事,也沒再提醫院的事。魏如風混沌著喊著夏如畫「姐」,夏如畫混沌著應著,這稱呼使他們看上去就像最初一樣,只是一對相依為命的姐弟。 然而在他們心底卻遠不似曾經的平靜,最初純粹的愛戀混入了不可忽視的澀沙,柔軟的心間就像蚌一樣仔細吞納了這尖利的疼痛,在沉澱多年之後,終於慢慢化成了珍珠。 3.葉向榮 魏如風和夏如畫搬離了13平方米的房子,住進了市區內程豪租的樓房,分室而居讓他們逃離了夜晚的尷尬。魏如風變得很冷漠,他沒跟夏如畫再提起一句關於那天的事,不管是愛還是那個意外的決定。他仿佛在刻意禁錮著自己,夏如畫解釋不出到底是為什麼,有時她甚至希望魏如風能繼續探究,哪怕就像原來那樣大聲地嚷出來,可他沒有。夏如畫難以抑制的灰心、失望、忐忑、難過,但是她還是和魏如風一起搬了家,他們不能離開彼此,不管是親情還是愛情,他們已然被深深牽絆在了一起。 程豪的胃口越來越大,在金宵練歌房的舊址上,他開了海平市第一家浴場。然而這些依然是繁華的表面,程豪比誰都清楚這些錢來的不明不白,他必須及時「打數」。隨著現金流的源源而入,他也開始著手於輸出的途徑。從賭場到地下錢莊,黑錢經過一輪輪的漂洗,最終變白。企業家、慈善家、電影人、儒商……程豪被冠上了一個又一個耀眼的頭銜,談笑之間隱藏了巨大的貪婪,席捲著整個海平市。 魏如風徹底進入了程豪的黑幕之中,他主要在碼頭那邊,跟著老鐘盯貨,像打手一樣做望風的人。如程豪所說,他做的不只是香煙,還有很多國家明令禁止的貨物。老鐘很賊,每每「有事」都讓魏如風去。魏如風也不推辭,他知道自己早沾上了腥味兒,洗不乾淨了,程豪顛倒了他的世界,而在他顛倒的世界中,只要還有一塊純淨的地方就行。 夏如畫就在那個地方,被魏如風默默地保護著。 那年夏天,夏如畫考上了海大,學中文。其實學什麼對她而言不再有深刻的意義,當初她執著地想讓魏如風讀書的念頭已漸漸模糊,他們未來都是模糊的了。 夏如畫常常懷念小時候,懷念那一貧如洗的小屋,懷念以前那個穿著破舊的牛仔服,揣著點心站在她學校門口的魏如風。 而如今的魏如風已經不可能再去學校門口了,他經常夜不歸宿,除了下雨天,夏如畫都不能肯定他什麼時候會出現在這個所謂的家裡。他們現在過得不錯,魏如風特別捨得為她花錢,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買什麼就買什麼。然而舒適的生活並沒有讓夏如畫感覺幸福,擺脫了饑餓與貧窮,富足卻讓人茫然。 夏如畫沒辦法踏實地享受,她總有一些隱隱的擔憂,現在的日子過得來路不明。魏如風不和她說自己在做什麼,只說還在東歌,偶爾跑跑祁家灣碼頭。但是夏如畫覺得不會這麼簡單,她不相信程豪會讓一個普通打工仔住這麼好的房子,也不相信在夜總會工作錢包裡就能裝著一遝遝的現金,更不相信在碼頭幫忙就能開上高級轎車。魏如風最初只掙500,這才是他應該有的價值,而現在是1500,顯然他用什麼換取了更高額的報酬。 夏如畫最常看的是法制節目,海平市最近開始嚴打,總是報導一些緝私、緝毒的案件,看著看著,夏如畫就會不自覺地嚇出一身冷汗。她害怕魏如風犯罪,那種感覺時時刻刻煎熬著她,而最終,這種恐懼讓她找到了以前收起來的一張紙條,她猶豫再三,還是撥通了葉向榮的電話。 葉向榮和夏如畫約在他們學校附近的一個咖啡館見面,夏如畫早到一步選了個角落坐好,葉向榮一進門就看見了她。她比上中學時更漂亮了,那時輕淡的水仙已近長成了明豔的薔薇,即使在昏暗的燈光下,也還是讓人眼前一亮。 這樣的想法讓葉向榮有點不好意思,他從一開始就對夏如畫很是憐愛,雖然他清楚在辦案子的時候這種憐愛顯然不太合適。 夏如畫看見了葉向榮,她局促地站起來,葉向榮揮揮手讓她坐下。 「不好意思啊,稍微晚了點。」葉向榮坐下來說。 「沒關係,您工作忙,能來見我,我就很感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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